第47章 修仙世界也要學習8
不出所料,推開煉器室的門,迎面便是一口青銅大鼎,窄口大肚,鼎身雕着龍紋圖樣。
白梨一時有被“玄”到,心生退意。
葉琛卻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一般,拉住她的手便將人帶了進去。
繞過大鼎,別有洞天。
許多白梨叫不上名字的儀器雜陳着,初看有些亂,理清之後便能覺出亂中有序。走近打量,那些儀器多是由木與鐵製成,造型多樣,但略一研究就能明白它們各自的功用。
這讓白梨想到了古歐洲曾興盛一時的煉金實驗室,那時的鍊金術,從另一個角度說,可以看作是實驗化學的雛形。
這種和科技沾了點邊的環境,讓白梨感到心安。
她在這片玄幻大陸飽受摧殘、風雨飄搖的科學觀,此刻終於尋到了一個錨點。
葉琛開始介紹:“煉器,就是各種原材料丟進大鼎中,以火烹之,以氣御之,使各種材料在氣的作用下互相反應、融合,最煉出具有獨特功用的法器來。”
“不過,像這種古樸的煉器方法,需要煉器者對火與氣有極高深的駕馭能力,同時也要對煉器原材料有十分深入的理解。”說到這,葉琛看向白梨,“而你恰好不會御氣。”
白梨不高興地把臉一板:她的短處她自己知道,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不會說話,可以選擇閉嘴的嘛。
葉琛臉上閃過個轉瞬即逝的笑意,他繼續說:“不過,僅僅做到這兩點還不夠,最為關鍵的是,煉器者在煉器前就要對所煉法器有所構想。只有這樣,他在實際煉器時,才能做到有條不紊、忙而不亂。”
聽着葉琛的這些話,白梨忽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所謂煉器,拆解來看,就是把材料丟進鼎中,御火御氣使其融合,最終使之變成煉器師構想中的東西。
那如果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呢?
器,就是最終要研製出的東西。
研製新發明,首先要確定它的功能,然後圍繞其功能進行設計,再后就是根據設計選擇製造材料、擬定製造方案,最終根據方案着手製造樣品。
似乎和煉器的過程對上了。
區別只在於:一個是用各式科學器材創造反應條件,使材料發生改變;另一個則是用氣與火創造反應條件。
白梨不會御氣不錯,可是……
她看向屋中的各種實驗器材,眼中閃着亮光——如果是做實驗的話,那她可就熟悉了。
身側,葉琛還在繼續說明:“所以,傳統的煉器方法對煉器師的要求很高,煉出法器的質量也與煉器師的個人狀態息息相關。”
他看向屋內的儀器,笑道:“而我在這種傳統的方法上進行了改良,借用儀器賦予煉器過程可觀察性,從而變得更易於掌控。如此一來,煉器師就可以用更少的精力,煉製出更為精細的法器。”
白梨已經迫不及待:“我可以上手試試嗎?”
“當然。”
得到允許后,白梨撲向儀器,如同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
不得不說,這些儀器製造得相當精巧,足以支撐一些不特別複雜的物理化學實驗。
她擺弄着儀器的時候,葉琛已經介紹完了何謂煉器,轉而開始談到法器。
“法器,對修行之人而言有許多用處。最為常見的就是防禦法器、尋物法器和空間法器三種。”
“防禦法器,當擁有者受到術法攻擊后,它會自動彈出防禦屏障,擋住攻擊。”
現在白梨的思路已經開闊了,她自動對葉琛的話進行科學化翻譯:防禦器具,大概與上個世界路德維希送它的手鐲差不多,自動檢測空氣中的能量波,然後釋放同等量級的能量與之對沖,從而起到防禦作用。
“尋物法器,顧名思義就是用於尋人尋物。煉製時通常要加入與所尋之物相關的材料。”
白梨翻譯:尋人工具,究其原理,可能與量子糾纏有關。在製造時使法器分析出部分量子的特性,然後利用量子間的超距作用進行定位。
“至於空間法器,狹義而言就是用於儲物。常見的有袖內乾坤,儲物戒指等。但在廣義上,還存在一種最為頂級的空間法器,它能開闢出一方獨立空間,自成體系,可納空氣、土壤、水流,活物也可在其中生存。”
白梨繼續翻譯:便攜的儲物器,大概是利用了空間摺疊的原理,能將死物摺疊存儲於異空間中,需要時再升維復原。
想到這裏,白梨不由皺眉。
如果她的猜測都是正確的話,那這個世界的修士,豈不是已經掌握了控制維度的能力?
在這個科學不甚發達的世界,僅憑那些令人費解的玄妙功法,真的可以做到這些嗎?
而且,葉琛最後所言能開闢出獨立空間的法器,自成一片時空,聽起來……簡直就像是構建出了一個小宇宙一般。
白梨越想越深入,她感覺自己就要觸碰到這個世界的運轉法則了。
忽一道粗獷的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只有頂級煉器師才能煉製出帶有獨立空間的法器,像你們這種水平的,能煉出個儲物戒指就不錯了。”
原來是野火大師發現他們兩人進了煉器室,放心不下,便也進來看看。剛一進門,就聽見葉琛正對空間法器發表長篇大論,他這個做師父的,少不了要點評兩句。
葉琛表現得很謙遜:“師父教誨的是。”
野火大師卻不領情:“你這小子,慣會拿腔作調、裝模作樣。”
葉琛依舊謙遜:“師父教誨的是。”
可以說是身體力行地展示了什麼叫“拿腔作調、裝模作樣”。
野火大師與之兩言不合,被氣走了。
沒過多久又跑回來,偏偏頭示意白梨和葉琛靠過來,然後一甩那襤褸不堪的袖口,十幾種煉器材料就嘩啦啦地落到了門口的大鼎中。
“看好了。”
野火大師雪白的鬍子翹起來,頗為自得地一揮手,隨着他手部的動作,大鼎下憑空燒起了澄黃的火焰。
接下來的動作白梨也說不清楚:時而凝神靜氣、時而大開大合、節奏有松有馳、腳步古樸怪異,像是在跳一種遠古時代的祭祀舞。
難怪野火大師先讓她打鐵,換她原來的那副小身板來煉器,或許沒蹦躂兩下就頭暈目眩地摔倒在地了。
野火大師這會兒終於表現出幾分大師的風範來,他看起來已對這套煉器的流程爛熟於心,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
一個時辰過後,鼎下的火焰驀地消失,野火大師胡亂擦了把汗,控制着氣流從鼎中取出一枚戒指來。
戒指呈低調的灰褐色,戒身光滑無花紋,看上去像木頭雕出來的一樣。
野火大師隨手把戒指往白梨的方向丟去——卻被葉琛搶先拿了,他仔細地將那戒指擦了擦,確認乾淨后才向白梨那兒送。
即將遞到白梨手上時,忽又反悔收了回去:“此物由徒兒保管即可,無需勞煩小師妹了。”
白梨懸在半空的手尷尬地僵了一瞬。
原來是接了個寂寞。
她瞪一眼葉琛: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葉琛恍若未覺似的,對她溫和地點點頭。
兩人用眼神你來我往的較量時,野火大師開口了:“也好,那是枚儲物戒指,以你師妹的功法,怕是做不到物盡其用。”
二打一,白梨敗下陣來。
野火大師轉向她繼續道:“徒兒,為師剛才的演示,你可看清楚了?”
大鼎又不是玻璃造的,她怎麼可能看得清楚。
白梨默然搖頭。
野火大師嘆氣:“看來還是沒開竅,你還是再去打幾天鐵吧。”
白梨依然搖頭。
打鐵是不可能打鐵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鐵的。進實驗室的感覺像是回家一樣,儀器那麼多,個個都能用,她超喜歡這裏的。
葉琛自然是知道白梨的心思,他拉住白梨的手就往裏面帶:“小師妹,師父那套東西已經過時了,他不會教人,還是我來教你吧。”
白梨連連點頭,顛兒顛兒就跟了上去。
雖然她現在仍不理解那些法器到底是如何在煉器過程中被賦予玄妙功能的,但是她的思路已經轉變了。
她以一種對待最前沿實驗物理的心態來對待煉器。
許多物理學的發現,不都是從看似詭異的物理實驗現象發端的嗎?
暫時的不理解是可以接受的,白梨相信實踐會給她答案。
接下來的事情毫無懸念,白梨沒日沒夜地窩在煉器室內,不理解反應原理,她就用最原始的排列組合。
所謂大力出奇迹,只要數據夠多,她就可以通過不完全歸納法總結出煉器的法則。
如此一來,這山頭上最孤寡的人變成了野火大師。
他每天都要到煉器室轉上一圈,嘆上幾句“徒兒叛逆”,然而並沒有人理他。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了,便點名道姓地讓葉琛下山替他打酒來喝。
葉琛彬彬有禮:“師父教誨的是。”
手上卻仍在指點着白梨如何操作,連個正眼也沒施捨給野火大師。
野火大師氣結,黝黑的臉都顯出幾分紅潤來。
他在門口又吹了會兒冷風,見確實無人搭理自己,只好凄涼地轉身離去。
“悲也、悲也!竟世道如此——”
他晃晃悠悠地自個兒下山買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