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千金只想學習3
“呃,你好。”白梨尷尬且不失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簡簡單單的一句客套,不知怎麼讓對面的白桃委屈地紅了眼:“梨梨,你怎麼對我這麼冷漠?你是不是討厭我。”
她看起來菟絲花一樣羸弱,似乎一陣微風都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若是別人在這兒,此時一定會柔聲細語地呵護,免得傷了她脆弱的心靈。
白梨只覺得麻煩。
她乾巴巴地否認:“沒有,我不討厭……”
話還沒說完,白桃竟然哭了起來。她哭得很好看,細聲細氣的,眼淚安安靜靜地往下掉。
系統大聲叫好:「宿主,錯怪你了!幹得漂亮!」
白梨無語凝噎: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啊。
“那個、你哭什麼?”她盡量放軟了語氣,但白桃哭得實在太傷心,襯的她的問話像是質問一般。恰好此時服務員前來點單,她給柔弱哭泣着的白桃遞了張面紙,然後看向白梨,神情中隱隱有責備之意。
白梨對解釋清楚這一切不抱希望,於是接過飲品單隨便點了兩個,末了還指指白桃:“她結賬。”
服務員皺起了眉,但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白桃還在哭。
白梨聽她哭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她摸摸耳朵,斟酌着用詞:“……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別走。”白桃終於開口。
“對不起,惹你煩了吧。”她抿了抿唇,顯得可憐巴巴的,“梨梨,我只是不想讓你誤會。媽媽讓你搬出去住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都是我不好,梨梨。你能原諒我嗎?”
白梨沒有感情地點點頭。
白桃露出一個淺笑:“這樣,梨梨。今晚我就和媽媽說,讓她接你回來。一個人住在外面不安全,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我……”
她說著說著又要哭。
白梨搶在她眼淚落下前開口:“不必了,我住在外面挺好的。那兒離學校很近,還請了保姆,生活、學習都很方便。”而且最主要的是清靜。
如果回到白家,勢必要面對複雜的人際關係,她想想就頭大。
白桃卻曲解了她的意思:“梨梨,你不願意回來,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她絮絮說了一大堆自責的話,邊說邊嚶嚶地哭。
白梨不再試圖與之正常交流,她懶懶地向身後的藤椅上一靠,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窗,你可以看到這樣一幅神奇的構圖:一位長發白裙的瘦弱女子在座位上哭得不能自已,眼淚順着清秀的面容大顆大顆向下滑落。而在她的對面,同樣坐着一個打扮秀氣、模樣清麗的女子,她對哭泣的少女無動於衷,甚至眼神不悅,隱隱能看出幾分不耐煩。
咖啡館附近的懸鈴木下,一輛黑色邁巴赫的車窗緩緩落下。沈朔定定看着咖啡館中的白梨,長眉深蹙,俊美的臉上浮現一絲煩躁。
白家已經告知過他白梨的真實身份——作為聯姻對象,他擁有這件事的知情權。而且,白家還稱會完全尊重他的意見。
其實,沈朔對這件事倒是無所謂,在之前的幾次接觸中,他對白梨的印象不錯。乖巧懂事、沉默內斂,一看就是不會惹麻煩的那種人。
她雖然被證實不是白夫人的親生女兒,但在二十年的悉心培養下,她或許比那位剛找回的白桃更像一位千金小姐——也更適合成為他的妻子。
帶着這樣的想法,沈朔驅車來到京華大學附近。他已派人探聽到了白梨的行蹤,在這個時候,一次不經意的“偶遇”,一句溫暖的關懷,想必是剛剛搬出白家、對未來惴惴不安的白梨最為需要的東西。
他甚至想像過白梨在看見他時的神情,一定是既驚訝又感動吧。
然而,咖啡館中的場景打破了沈朔的設想:他印象中柔弱可欺的白梨小姐正表情倨傲,一臉不善地看向對面,在那裏,另一位美麗纖薄的女子委屈地哭泣着。
看來她在他面前的溫柔恭順,都是偽裝出來的。沈朔垂下眼眸,心中掠過一絲不悅。
或許,他的確應該重新考慮聯姻的事情。
車窗升起,邁巴赫緩緩駛離了這條林蔭道。
同一時間,拍有這幅場景的照片也被發到了白夫人手機上。高清鏡頭清楚地記錄下了咖啡館中兩人的神態,停止的畫面,讓白梨顯得更為面目可憎,而白桃顯得更加楚楚可憐了。
白夫人止不住的心疼,恨不得立刻驅車去給白桃撐腰。
當晚,白桃回到家中,哭紅的眼圈還未消腫。看見白夫人等在大廳,她腳步頓了頓,彆扭又不安地喊了一聲“媽”,然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白夫人趕緊拉她到身邊坐着。
“桃桃,別和媽媽生分,有什麼想說的,就放心和媽媽說,好不好?”
白桃輕點了點頭,有些怯懦地開口:“媽,您能不能把梨梨接回來住呀?”
她膽怯的模樣又讓白夫人一陣心疼,聯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張照片,白夫人對白梨的印象更差了。
她握住白桃的手:“桃桃,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
白桃輕咬唇瓣:“我今天見到梨梨了,她好像不太高興。”說了一半,她像是意識到什麼,急急否認,“不、不是不太高興。梨梨她只是沒精打採的,突然要一個人到外面住,她一定很害怕。”
白夫人心中嘆氣:這傻丫頭,明明自己受了委屈,還在替別人着想。
她輕輕抱了抱白桃:“沒事,媽媽會安排好的。”
這便是拒絕了接白梨回家的提議。
白夫人溫暖的懷抱讓白桃受寵若驚,她局促而無措,身體也因此僵硬無比。
白夫人自然察覺到了,她輕拍白桃的後背:“桃桃,我是你媽媽,這裏是你家。在自己家裏,是不需要這麼拘謹的。”
白桃輕輕“嗯”了一聲,慢慢放鬆下來。她垂下頭,柔順的長發披落,擋住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這次,她又成功了。
*
另一邊,白梨回到自己的住處。
這次,她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白家為她聘請的保姆,踏入客廳時,這位保姆正滿臉不悅地杵在那裏,粗壯的身軀擋住了大半燈光,好像一頭狗熊。
白梨被嚇了一跳,旋即反應過來。
“謝謝。”她客套地肯定了保姆的工作,然後與之擦身而過,“請便。”
保姆卻攔住她前往二樓的路。
“小姐先吃飯吧。”她粗聲粗氣,強硬地將白梨帶到餐廳。
餐桌上已擺上了幾道常規的家常菜,白梨無奈洗手坐下,舉起筷子吃了一嘴。
“涼了。”
保姆卻沒聽見似的,兀自說著其他事情:“小姐晚上也該回來早些,我也好早點忙完回家。打掃別墅可是個累人的活兒,小姐您吃過飯就清閑了,我可是要收拾到很晚呢。”
白梨不說話了。
好吧,反正是夏天,飯菜涼點也能吃。
等白梨吃完了飯,保姆一點也沒讓她歇着,立刻催促她去洗澡。
她被趕鴨子似的趕到浴室,等出來一看,保姆已經不見了人影。
碗盤倒是刷了,臟衣服也被扔進了洗衣機里——只是還沒洗好,需要白梨親自動手晾曬。
白梨抱怨一句:「怎麼說也是我花錢雇來的,服務態度也太差了點。」
系統不留情面地糾正:「不是你花錢,而是白家花錢。換句話說,如果哪天白家不想養你了,你不但雇不起保姆,甚至還沒有地方住!」
白梨一秒頓悟:「原來是那個保姆看不起我,才這麼敷衍。」
不過隨便吧。系統說的對,橫豎不是她付錢,輪不到她吹毛求疵、指手畫腳的。
隨意吹了幾下頭髮,白梨上到二樓,開始忙她的正事。
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具有參考意義的幾篇論文。然後她取出紙筆,進入工作狀態。
當下,想要直接實現大一統理論還太早、太遠、太不切實際。她首先要完成的,是在林儀的方向上進行延伸,嘗試着在引力和其他三大力之間構築起一道“橋樑”。
先是整理好大體的思路框架,在關鍵節點邏輯無誤后,着手進行更加細緻的論證。
白梨基礎理論紮實,在來到這個世界前,她的研究也只差臨門一腳。如今在思路上獲得突破后,厚積薄發是自然而然的事。
因此她進行的很順利,幾乎沒什麼卡頓就寫完了初稿。
儘管只是接觸終極定理的一個引子,這個被精心構建出的嶄新理論仍是物理學上的龐然大物,僅初稿就寫滿了十幾頁紙。
白梨揉了揉眼睛,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晚上九點零十分——一個算不上太早或太晚的尷尬時間點。
她掙扎了一會,最終還是抵不過構建理論的誘惑,着手對初稿進行細化。
最開始的數學推導部分難度不大,白梨沒費什麼腦筋就證出了自己想要的結論。她甚至有些膨脹,覺得只需一個晚上就能完成這篇巨作。
然後,現實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在理論推導的關鍵部分,也是“橋樑”銜接的關鍵節點處,她卡住了。那是個藏在關鍵節點下,看上去極其微小、極其普通的地方。初稿時,白梨甚至都沒有給出額外的關注。
在她原本的思路里,那是個只需要一句“顯然”就能帶過的微不足道的證明。可在正式推導時,卻陷入了循環論證的困境。
白梨苦思無果。
系統在她的腦子裏苦口婆心:「宿主,別鑽牛角尖啦,早點休息吧。」然後第二天才能精神滿滿地去挑釁女主。
白梨只覺得它吵鬧。不過,鑽牛角尖確實是不對的。
她跳出細節,重新從大的框架上進行審視,很快發現了問題:卡住她的那個節點是她從林儀的一篇論文中借鑒過來的。她當時不以為意,囫圇着讀了一遍,覺得自己掌握了。現在看來,她的理解似乎並沒有那麼透徹。
找到問題的來源,那解決起來就方便多了。只要從被借鑒論文的原文入手,梳理一遍對方的證明思路,再和自己的卡住的地方細細比較,找出缺漏即可。
白梨伸手將筆記本電腦向身前挪了挪,開始研讀林儀的那篇論文。
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了。
電腦屏幕幽藍的冷光照映在白梨淡褐色的眸子裏,她目不轉睛地查看論文,終於找到了她借鑒的那部分理論。
好,就讓她來看看這位林教授是怎麼證明的吧!
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不服氣,白梨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緩緩滑動滾輪。
然後她看見一個熟悉的單詞——“obviously”,顯然。
顯然,就是沒有證明過程的意思。
那一瞬間她頭皮發炸,整個人幾乎要昏厥過去。
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下氣得想罵人的心情。她愣愣地盯着屏幕幾秒,忽然想到什麼,打開自己的手機翻找起來。
晚上在咖啡館與白桃道別時,她驀地靈光一現,找白桃要了份物理學院的課表。
當時白桃被唬得一愣,瞪着一雙朦朧淚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像是很不理解她的要求。那一刻,白桃刻意營造出的脆弱感被震驚打破,顯得有些許滑稽。
在白梨的催促下,白桃雖然不解,但還是調出了課表,發了一份給她。
白梨掃了一眼,把準備離開的白桃給叫住了:“不夠,我要全年級的。”
白桃困惑的眉毛都要皺成“川”字了,她本想追問兩句,但白梨不耐煩的目光卻讓她感到莫名的壓抑。
算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她傲慢想到,無論白梨想耍什麼花招,在她面前都只會是自不量力。
於是她沉默且乖巧地發給了白梨想要的東西。
白梨要來這份課表並不是無的放矢,至少在現在,它將幫她一個大忙。
點開聊天記錄,在白桃發給她的四份課表上仔細找了找,成功在任課教師中找到了林儀的名字。
周二,量子物理,格物樓311教室。
就在明天。
白梨滿意地笑了。她笑起來很好看,原本只是清秀的臉在展露出笑容后,瞬間變得明媚起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在燈光下璀璨的眸子,鑽石一般閃爍,像是蘊藏着星辰大海。
半休眠狀態的系統抽出空來看了一眼,先是震驚萬分,而後痛心疾首:宿主這麼一副漂亮皮囊,心思卻一點也不放在正事上。
它長嗟短嘆,卻絲毫不影響白梨明日的計劃。
像林儀這種地位的物理學家通常是很忙的,除了會在固定時間給學生上課外,一般很難在學校里見到。而對於白梨這樣一個外系的學生而言,想要遇見林儀就更加困難了。
但也不是全無辦法。
只要抓住授課時間蹲守,那麼製造與這位物理學家交流的機會,就一點都不難。
白梨又取出幾張紙,將困惑她的問題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後,她將撰有疑問的紙張收進包內,準備明日去叨擾那位林教授。
忙完這一切,她的興奮感逐漸褪去,而疲憊佔據了身體的主導。
時間已經悄然到了第二天凌晨,洶湧的睏倦襲來,白梨放棄抵抗,關燈仰倒在柔軟的床上,片刻不到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