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假千金只想學習11
“不走嗎?”
林儀從辦公室里出來,撥弄着一串鑰匙正準備鎖門,卻驚訝發現實驗室除他以外,還留着一位喝果茶的“離家出走難民”。
已經快到晚上十點了。
“你天賦很好,但也別太透支自己了。”他提醒道,“規律的作息和健康的身體能夠讓一位科研人員走得更遠。”
白梨有些尷尬地扣住手中果茶的塑料外壁,它被白皙的指尖按的凹陷,發出輕微的“嗶啵”響聲。
林儀的視線在桃紅的果茶上一掃而過,他有些驚訝似的:“你喜歡喝這個?”
白梨心中有事,因此回答得心不在焉:“不算喜歡……是李學長送我的。”
她正猶豫着如何開口,讓林儀允許她在實驗室過夜。忽然手上一輕,林儀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前,竟是有些強硬地拿走了她手中的果茶。
“嗯?”她有些不在狀態地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
“不喜歡就別喝了。”林儀將果茶隨意放在一邊,淡淡解釋道。
然後他邁步離開,同時招呼白梨:“走吧,實驗室要關門了。”
白梨慢慢吞吞地從座椅上站起來,她看見林儀正站在門口等她,眼神似有催促之意。
沒辦法了,豁出去了!
局促地抿了抿唇,她吞吞吐吐:“林教授,那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她猶豫了片刻,然後硬着頭皮繼續道,“我可以在實驗室打地鋪嗎?”
林儀像是被她的請求逗樂了,悶悶地笑了一聲。
他歉意地搖頭:“實驗室晚上不留人的。”
白梨垂下頭來,聲音變低:“學校的宿舍暫時安排不下來,這些天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實驗室暖黃的燈光下,她柔軟發旋直對着林儀,倒叫他從委屈巴巴中看出幾分可愛來。
但是……
“不行,規矩就是規矩。”
白梨無奈嘆氣,看來只能去找間便宜旅舍將就幾天了。她乖順地點了點頭,拉起靠在一旁的行李箱。
然而林儀忽然又開口了。
“我有一處閑置的房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宿舍沒安排下來的這段時間,你可以在那裏暫住。”
如此慷慨的提議,讓白梨有了如聽仙樂耳暫明之感。
她驀地抬頭,雙眸亮亮的像是有星星在閃:“謝謝您,教授。”
林儀的車停放在實驗室右後側的一個小型停車場中,停車場樹蔭環繞,即使是在盛夏也能讓車輛免於暴晒。
夜間,路燈亮起,有夏日的飛蟲圍繞在昏黃的燈光附近盤旋。
林儀很自然地打開了副駕的車門,偏頭示意白梨上車,白梨彎腰探了進去,手中的行李箱則被林儀接過,放在後座。
林儀的車很大很寬敞,白梨起初並沒有覺出什麼不對,只是舒適地靠在副駕駛位上,在車輛平穩無聲的運行中昏昏欲睡。
直到林儀將車停靠在一棟與白家原先為她提供的獨棟別墅相去無幾的建築附帶的院子裏,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林教授似乎比她想像的有錢的多。
她心中升騰起一股微妙的、小小的嫉妒,明明都是頂尖學者,金錢的差距卻讓兩人間形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
甚至,這只是林教授的一處閑置房產而已。
白梨嘆氣,問出一句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話:“林教授,期刊過稿后,學校會給我發獎金嗎?”
林儀像被這個問題震住了,沉默了好久:“學校應該有這方面的規定……但我不太清楚。”
這話聽在白梨耳中的意思就是:他不在乎那點小錢。
白梨眨了眨眼,決定不和眼前這位不知人間疾苦的人繼續探討下去。她下車,拿好自己的行禮向林儀道別。
林儀點頭微笑,遞給她一串鑰匙,像是已經遺忘了她剛才的問話。
白梨接過鑰匙轉身,沒走幾步,身後忽然響起聲音。
“你很缺錢嗎?”
她確實有些缺錢,早先白母塞給她的那張黑卡已經還了回去,現在她手中的存款甚至連下個學年的學費都交不起。如果林教授可以提供一些幫助的話……
白梨的腳步放緩,心中生出一絲期待。但林儀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沒有等待她回答的意思——她已經聽到了引擎啟動的聲音。
車輛起步的聲音逐漸清晰,驅動輪終於帶動它向前開走,而林儀離去時的最後一句話被風裹挾着傳入白梨耳朵里。
“放心,我不收你房租的。”
白梨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居然只是為了說這句話嗎?白梨嘆氣。
算了,她不能要求更多。事實上,對於她這個接觸不多的學生,林教授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關愛。
這之後又過了幾天,輔導員很遺憾地聯繫了她,稱學校只能在新的學年提供宿舍。於是白梨不得不向林儀請求更長的居住時間,而後者慷慨應允。
白梨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又或者說,她更願意將時間和精力花費到科研中去,以至於在情感波動上顯得遲鈍而得過且過。
她很快就適應了當下的生活,在學校和住處兩點一線,並以飽滿的精神狀態投入到下一階段的實驗和理論研究中去。
學校里針對她的言論塵囂甚上了好一段時間,白梨不以為意,倒是學校方面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又可能在林儀的介入下,沸騰的輿論被壓了下去,轉為平靜。
而白家那邊自始至終沒有動靜,自白梨離家以來,她的通訊軟件里雖還保留着白家人的聯繫方式,但卻一條消息也沒有收到過。
看起來,白家像是徹底放棄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白梨樂得清靜,系統卻急得不行。
「宿主,你連女主的面都見不到,還怎麼完成任務!」
白梨正在查看prl的稿件審理狀態,距她投稿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時間,學校也即將迎來暑假。
在補充了一次支撐材料后,大多數審稿人都對她的文章給出了積極回應。但也有極個別審稿人對她的理論能否通過實驗驗證表示質疑。
不過,這些都不會對稿件的最終評審造成影響。這是個具有跨時代意義的理論,物理學會給它公正的評判。
現在白梨需要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以及……應付一日暴躁過一日的系統。
「急什麼,做任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有耐心。」她發自內心這樣認為,但系統顯然不怎麼想。
「你都好幾個月沒見女主了!你是不是根本把任務忘了?!」它感情充沛地痛斥,彷彿白梨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
聽着系統的慷慨陳詞,白梨差點對自己產生懷疑,有些動搖愧疚了。
好在兩人的爭執沒能持續多長時間,當天下午,白梨就接到了來自白家的電話。
主動聯繫她的人竟然是白桃。
電話里,她語氣柔和又帶了點愧疚般,先是向白梨表達了關懷和歉意,然後又絮絮說了一大堆白梨離開時白家發生的事情。
就當白梨聽的不耐煩時,她終於切入正題。
“梨梨,我、我要和沈公子訂婚了。”她用帶着恰到好處的慌亂和慚愧的口吻說,“梨梨,真的很抱歉,我……我和沈公子、我們,兩情相悅……”
電話那端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演變成斷斷續續的啜泣。白梨彷彿看到了白桃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不由得一陣寒惡。
抽抽搭搭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停止:“我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是梨梨,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諒解我,也真的很希望能夠得到你的祝福。梨梨,和姐姐和解吧?今晚回家好不好?媽媽也很想你……”
白桃矯揉造作的話語聽得白梨渾身難受,為了儘快結束這種折磨,白梨迅速回應道:
“好,我回去。”
白桃的聲音噎了一下,她沒想到白梨會這麼爽快地答應,硬生生咽下了繼續勸說的話語。
“我好高興你願意回來。”
她沉默了幾秒,選擇用這句話作為結束語。
掛斷通話后,白梨沒讓這件事過度影響自己的心情,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作為國家級實驗室,這裏擁有各式各樣造價不菲的實驗設備。這極大方便的白梨的研究工作,提出“橋樑”的理論后,她就一直致力於用實驗手段來證實這種理論物質的真實存在性。
這段時間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此項目上,而林教授則成為了最適宜的搭檔。
白梨從門外走回實驗室時,林儀正利用等待她的空檔指導其他科研人員的工作,見她回來,便狀似隨口地關切了一句:“有人聯繫你?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梨搖搖頭:“是家裏人。”
她言簡意賅,不欲多言。林儀心領神會,將話題轉到了實驗研究上。
由於儀器精度的欠缺,實驗陷入了停滯。為此,林儀提出需要去a市某國家物理研究所借用更加精密的儀器。
為了研究,白梨自然滿口答應。
以往,白梨都會在實驗室待到很晚才離開,但今天在系統的連聲催促下,她不得不早早地準備離開。
與林教授約定了去研究所的時間后,她便匆匆忙忙地打車回了白家。
這一反常引起了林儀的關注,他饒有興緻地猜測着其中緣由,並很快將其與白梨接的那通電話聯繫在一起。
白梨不太與他提起白家的事情,他也很識趣地沒有深究過。隨着兩人在科研上的交流越來越多,白家在他心中的存在感也越來越弱。
直到今天,白家突然冒了出來,打破了溫馨而平靜的實驗室日常。
林儀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悅。
真是令人煩躁的、不受控感。
他指節微曲,輕叩着白梨工作枱整潔的桌面,視線也漫不經心地從上一掃而過。
忽然,他的目光頓在一處。工作枱上,白梨因匆忙而落下的小物件在斜陽的光輝下閃閃發亮。
林儀怔了片刻,忽而輕笑。
現在,他有一個好借口了。
*
另一邊,白梨已回到了白家。
門衛似乎很驚訝她會回來,臉上的震驚神色掩也掩不住。他沒敢擅做決定放白梨進去,而是選擇先讓人向主宅通報。
白梨一邊在門衛室里耐心地等待,一邊感到疑惑。
奇怪,明明是白桃主動讓她回來的,怎麼家裏的傭人好像都不知道一樣。
通報的人很快回來,他神色古怪地告訴白梨可以進去了。
白梨也感到古怪。
這種古怪感在她進入了白宅以後變得更濃了——
忙碌的傭人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表情譏誚地竊竊私語。而當白梨駐足看向她們時,她們便立刻止了話匣,作鳥獸散。
真是莫名其妙。
白梨皺着眉頭到了大廳。而大廳里的場景使她心底的怪異感達到最強,連帶着大腦都有些懵懵的。
只見白玉石餐桌上飯菜飄香,白父白母坐在主位,白桃和沈朔在同側相鄰而坐,顯然是已經吃上了。
他們本在低聲交談些什麼,見白梨來了,俱都沉默下來盯着她看。
被四人不算友善的目光直直注視着,讓白梨有一種被手術台上的聚光燈照射着的眩暈感。
她像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破壞了這一家四口和諧愉快的晚餐時間。
白梨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說一句“打擾了”然後轉身就走,但白母搶先開口了。
“你還知道回來?”她的口吻帶着不加掩飾的慍怒,但還是起身為白梨拉開一個座椅,“回來就坐下吃飯吧。”
在系統的鼓勵聲中,白梨硬着頭皮上前坐下,她疑惑地看向白桃,後者臉色蒼白,像一朵虛弱的菟絲花。
“梨梨,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白梨怔住,她一時沒能聽懂白桃在說什麼。
一旁的白父陰着一張臉:“白桃和沈朔已經訂婚了,這是兩家的共同決定,我希望你能接受。”他警告地瞪了白梨一眼,顯然不是“希望”她能接受,而是強迫她“必須”接受的態度。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梨僵硬着坐下,雲裏霧裏。
白桃時不時偷看她一眼,滿臉內疚。沈朔也歉意地對白梨笑,他什麼也沒說,但安慰般地一直握着白桃的手。
飯桌上的氣氛陷入久久的沉寂。
而安靜的環境恰好有助於思考,白梨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餓了。
她提筷夾了一片肉放入嘴中,然後狠扒了一口飯。.
許是這一舉動太過突然,餐桌上的其他人都驚疑地看着她。
白梨若無其事地又夾了一口菜,見眾人依然盯着她看,不得不停下動作。
“哦。”她放下筷子坐直,面對着狐疑不安的四人解釋道,“餓了。”
聽起來正直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