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留下
王榮臻小臉一垮，訥訥道：「這是在街上遇見的……哥哥說讓他給我當侍衛呢。」
「當侍衛？還你哥哥說的？」王榮熙表示懷疑，走得離少年近了些，細細打量他。
這少年看着倒還算是結實，但這一身布條還渾身惡臭的……
王榮熙臉色一變，皺了皺鼻子，忽的退了好幾步：「快，先帶他下去洗洗澡再來見我。」
她說這一股臭味兒哪來的……
王榮臻一拍腦袋，她說怎麼感覺哪裏不對勁呢！忘了給將離洗澡了！
她跟將離待得有一會兒了，早就習慣將離身上的味道，但是王榮熙不是啊，她最是聞不得異味，沒叫人把將離扔出去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了。
於是她拉着將離轉身就跑，身後傳來王榮熙崩潰的大喊聲：「不！許！碰！他！」
——
把將離帶去側邊小院，叫人準備浴桶，燒熱水，又放了好些花瓣進去，王榮臻滿意地點了點頭，帶着南星轉身出了浴房。
南星關門的時候，還目露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將離在浴房沐浴，王榮臻則跟南星一起面對面坐在屋裏，捧着臉大眼對小眼。
王榮臻看着南星出了神，思緒飄到了不遠的前世。
前世，如果沒有南星，她根本活不到王榮清與李氏決裂的那一日。
前世王榮清入府後，聽着李氏的話，先是牢牢地將喬安澈的心握在自己手裏，又將她禁足在一處破落不堪的院子裏，睡的是硬邦邦的木板，穿的是打了好幾層補丁的舊衣，平日裏更是連口好飯都吃不上。後來她快要被活活餓死了，南星便出門去，再也沒回來。也是從那一日起，府中廚房的一個小管事開始每日都偷偷送些吃食過來，聽他說是南星一頭撞死在廚房門口，才叫管廚房的掌事動了惻隱之心，叫他來給她偷偷送些吃的，讓她多撐了些日子。..
也就是在這些日子裏，老太太被下毒謀害，王榮清徹底與李氏翻臉，將她接出了那處破落院子，在主院邊上安置了，一應吃住都是給的最好的。
於是她安然活了下去，直到入宮。
可南星，卻連屍身都尋不到了。
王榮臻又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眼眶熱熱的。
她看着南星，南星也在看着她，只是與她的傷感不同，南星此時咧着嘴，笑得像個二傻子。
她覺得自己的主子真的變了好多。
自從風桃進了蓬萊院，雖然王榮臻嘴上不說，但是南星知道，自家主子更喜歡風桃，而不是她這個陪主子自小一起長大的人。
睹物思人，王榮臻是看到她，就想起以前海氏還在的日子了吧。
她是個心思剔透的，若風桃當真是個老實忠厚的人，她早就收拾收拾東西離開王家了，可顯然風桃不是，風桃只是聽着李氏的話過來矇騙欺負小主子的，保不齊哪一日，小主子就能被這人生吞活剝了。
於是她只好硬着頭皮厚着臉，繼續留在王榮臻身邊，想着能多護小主子一時便是一時。
畢竟海氏於她全家都有恩，她又是陪王榮臻長大的，雖然這麼說有些僭越，但她心裏早就將王榮臻看成是自己的親妹妹了。
既是為恩，也是為情，南星便一直留在王榮臻身邊。
本以為自己往後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永遠被風桃壓着，永遠不受重視，永遠都只能惹小主子不快。
可小主子忽然變了。
非但重新開始重用她，甚至還為了替她報仇，不惜傷害自己，也要取了風桃的性命。
一想到這兒，南星的嘴咧得更大了，眼瞅着嘴角都快夠到耳朵根了。
看着她這副傻樣兒，王榮臻心裏的什麼感傷啊，什麼歉意啊，全都散了個一乾二淨。
甚至還想翻個白眼。
「……我好了。」門外，傳來將離的聲音。
王榮臻眼睛一亮，連忙叫南星去開門，她已經迫不及待地看他洗乾淨之後是什麼樣子的了。
精緻的雕花木門被推開，將離就站在門口。
好一個丰神俊朗的絕世美男兒啊！
王榮臻瞪大了眼睛。
在他還髒兮兮看不出面容的時候，王榮臻便知道他生得定不會差，沒想到竟好看到了這種地步！
劍眉斜飛入鬢，他生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但是這雙眼睛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儘是麻木和冷冽，鼻子高而挺，唇有些薄，正緊緊抿着，似乎有點緊張。
王家統一的侍衛衣裳，是一襲黑色勁裝，穿在他身上，竟跟量身定做的一樣。
看看這張臉，再看看這身材……
養眼啊養眼……
王榮臻滿意地點頭，只覺得自己重來一世的運氣實在是好，走大街上都能撿一個好看還能打的美男子。
「走吧，我們去見我大姐姐。」王榮臻從他身邊過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花香味兒。
跟將離這種冷峻的形象並不相符。
而將離似乎知道，自己的去留是由她的大姐姐決定的，再想想方才那個女子對自己似乎有些不滿，心中難免有些緊張，手指緊緊地捏着衣角，才抬步跟上王榮臻和南星。
這麼好的衣裳，他不會剛穿上就要脫下了吧……
主僕三人又進了王榮熙的書房，此時王榮熙已經重新開始翻看賬本了，聽見腳步聲才抬起頭。
在她看見這少年洗乾淨之後的樣子，頓時皺起了眉。
這少年太好看了些。
跟在王榮臻身邊……不太合適。
保不齊哪天就要被那什麼了。
王榮熙的思緒不自覺地就飄向了奇怪的地方，被王榮臻叫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王榮臻有些生氣，她剛剛說了半天，沒想到自家姐姐竟然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於是她氣鼓鼓地叉起了腰，大聲將剛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我說！以後這就是我的貼身侍衛了！」
王榮熙又皺起了眉，支着下巴打量着將離。
將離更緊張了，手裏的那片衣角快被他捏爛了。
「那你……」王榮熙終於開口，「就留着吧。」
將離鬆了口氣，終於放過了那片可憐的衣角。
王榮臻也鬆了口氣，她還擔心王榮熙不同意呢，那她可得費上一番口舌了，沒準還要出賣色相……
她的意思是沒準還要撒撒嬌。
「好了，」王榮熙擺了擺手，手下翻了一頁賬本，「沒事就出去吧，帶着你的小侍衛學學規矩去，別帶出去了給王家丟人。」
打發走了王榮臻，王榮熙又垮着臉撥起算盤來。
這一筆又一筆的爛賬啊。
看得王榮熙簡直想把李氏拉出來生生打一頓了。
要想往外轉銀子，大大方方轉就是了，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這兒摳一點那兒摳一點的，也不嫌麻煩。
反正她是覺得挺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