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訓小姑

雪停了，天色逐漸亮起。

小巷中傳來掃雪聲、走動聲和交談聲。

突然，杜家的院門打開，一個纖細的身影閃身而出，肩上挑着兩個木桶，與往常沒什麼不同。

可一路上，在看清樂娘的人里，有幾個嚇得跌坐在地，還有一個差點暈厥過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

男人們不敢過去詢問，只怕又被那胡婆子揪住，污衊自己與樂娘勾搭。

「樂娘，是你嗎？」

「是我啊，吳大娘，您這麼早就出來了？」

「你……你不是上吊了嗎？」

樂娘有些不好意思道：

「昨夜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你們走後，我又緩了過來，休息了一會，又好了。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昨夜繩子掛的不牢，應該是暫時凍僵了。」

「讓我摸摸。呀！是熱乎的，你真的還活着！」

「嗯！」

眾人圍攏過來，仔細觀瞧，果然跟平時的樂娘並無兩樣。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你沒事就好。唉……」吳大娘想說什麼，卻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大家看她的目光，不知是喜悅還是同情，樂娘也不在意，匆匆挑起一擔水，艱難朝家中行去。

剛走出不遠，前面卻站了一人。

「齊二哥！早！」

樂娘罕見得主動與齊二郎打招呼，令他有些詫異。

「放下吧，你剛好點，不適宜乾重活，我幫你挑回去。」

大庭廣眾之下，樂娘也不扭捏，放下扁擔。

齊二郎挑起水，大步走向杜家。

昨夜胡氏污了水缸，樂娘可不想再用裏面的水。指揮着齊二郎將水放在灶房外，又將他送至門口，再次施禮道謝。

齊二郎猶豫片刻，低聲道：「弟妹切勿再想不開，本朝鼓勵歸家女子改嫁，即便被休棄，也不是沒有出路。齊某告辭！」

樂娘心中一暖，這齊二哥雖然平時待人冷漠疏離，沒想到竟是個熱心的。

西廂房沒有任何動靜，還未到兩人平時起床的時辰。

樂娘在灶房做了自己的早飯，濃稠的米粥，熱騰騰的饅頭，一個煮雞蛋，還有一盤腌菜，就着吃下，樂娘只覺渾身舒坦，這才像真正活了過來。

以往她做完飯，馬上就得挨個給他們倒水、疊被、收拾屋子，根本沒空吃飯，等杜家人都吃完了，她再過來收拾碗筷，剩下的飯菜本就不多，早就涼透了，她勉強吃幾口，又要繼續忙碌。

以後，那樣的日子不會再有，杜家白白使奴喚婢的日子到頭了！

日上三竿。

杜念兒醒來時，發覺胡氏躺在自己床上，略有些不悅，伸手推了推胡氏，卻不見她反應，湊近時，胡氏口中噴出燥熱之氣，讓她有一瞬窒息。

片刻后反應過來，這才匆匆穿上衣服，想去為胡氏找郎中。

她推開門，樂娘正從院門口走進來，身後跟着一名郎中。

杜念兒一陣恍惚，眼前的情景令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站住！樂娘！你昨晚不是死了嗎？怎麼現在好好的？」

「念兒，別鬧了！快讓郎中給娘瞧病吧！娘的風寒可不能再拖了。」

身後的郎中對這一家很熟悉，未曾搭理杜念兒，徑直朝樂娘所指的西廂走去。

「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娘怎麼會……」

樂娘一把捂住她的嘴。

「行了，念兒！快進去看看娘怎麼樣了！」

四下無人，樂娘低聲在杜念兒耳邊道：「昨晚娘感染了風寒，你要懂事些，莫再鬧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話落，越過她，進了西廂。

杜念兒氣得直跺腳，這女人怎麼突然膽子這麼大了，昨晚不僅把娘推進了水缸，還敢威脅自己。

哼！看我哥回來怎麼收拾你！

郎中為胡氏診了脈，扎了幾針，寫下了藥方，囑咐這幾日要飲食清淡，多喝水，待吃過葯退了燒，再休養幾日便可。

樂娘一陣可惜，沒想到這胡氏這麼抗造，早知道就讓她在水缸中多待一會。

她從胡氏屋中取了診金交給郎中，對郎中千恩萬謝，十足一個孝順兒媳。

待郎中出去，樂娘拿着藥方，打算出門給胡氏抓藥，抓藥只是由頭，她主要想看看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時代，畢竟原身關於外面世界的記憶很少。

「等等，我的早飯呢？！還有熱水！」

「你有手有腳的，自己做去！」

杜念兒伸手將她攔住：

「我才不做，這些都是你的活！快點！不然我告訴娘。」

啪！

一個巴掌狠狠甩在杜念兒臉上，杜念兒頭被扇得一歪。

她轉回頭，不敢置信得瞪着樂娘，這個平時唯唯諾諾的女人，竟敢動手打自己。

「你……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杜念兒揚起手，就要上來抓撓樂娘，樂娘將她手一擋，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

樂娘平日干慣了活計，身材雖瘦弱，力氣卻不小，這兩巴掌下去，杜念兒只覺臉上火辣辣的。

她也知曉自己打不過樂娘，只能暫時歇了打架的心思，哭着跑回了屋。

臨出門前，樂娘又高聲囑咐道：「念兒，多給娘喂些水，我去給娘抓藥。」

聲音之高，左鄰右舍都聽得清清楚楚。

出了門，樂娘便向熟識的嬸子打聽最近的藥房。

她今日依然穿着那件寒酸的藍布棉裙，依然不怎麼說話，可給人的感覺卻好似完全變了。

路過的鄰居，都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向她，他們對樂娘來說，本就是陌生人，因此，這些目光，她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那是杜家的樂娘嗎？」

「可不是嗎！聽說她昨夜在自家門前上吊，被發現時都沒氣了，你說怪不怪，今兒一早人家竟又活啦。說是昨晚沒死透，只是凍僵了，緩了一陣，嗨，就好啦。」

「興許是閻王爺看她可憐，不想收吧！」..

身後的議論聲，樂娘一句也沒聽到，她現在正新奇得看着這裏的街景。

這裏的街道佈局和建築風格，很像華夏民族古時的某個朝代，商鋪牌匾上的文字也與繁體字有些相似。所幸，原身是識字的，不然自己還得重新學認字。

按原身的記憶，這裏是大順朝，一個歷史上並未出現過的朝代。今年是盛和二十三年，今日是臘月初六。

原身雖出身鄉野，可其父因讀書日久，便想將女兒培養成知書達理的女子，然而終究缺乏家世與底蘊，養出來的女兒見識未免短淺了些，反而被書中的禮義廉恥所束縛，白白誤了自己性命。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覺已到了藥鋪。藥鋪離杜家不遠，她不緊不慢走過來，最多花了一刻鐘。

出了藥鋪，她想起自己出門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打聽胡氏口中的劉大戶，或許，花箋上署名的仙仙與劉大戶的女兒是同一人呢。

根據她前世看電視劇的經驗，打聽這樣的消息，找小乞丐最適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