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傳弟子
這就死了嗎？
馬村長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為自己發現的是救命的捷徑，結果卻是要命的陷阱。自己要是起身稍慢一些，也是被燒成灰燼的下場。
陸執安和馬村長只能選擇繼續向前。沒有必要為王婆婆收屍，烈焰已經將王婆婆的一切焚盡，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來。
天上沒有任何的雲彩，熾熱的太陽炙烤着陸執安等人的皮膚，讓他們汗流浹背。
陸執安咬緊牙關向前，空氣滾燙，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種折磨。好在他體內的氣血依然可以按照凡人經的軌跡運轉，在他的五臟附近下起細雨，滋潤着他的肺腑，這也是自成小天地的好處。
馬村長沒有那麼好運，他體內的小天地初成，還無法自我循環，走在後面，感覺自己渾身無力。他的心臟痛苦的像是要裂開一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要水。
但戈壁里只有光禿禿的岩石，看不到任何水源的蹤跡。
儘管這樣，馬村長也沒有想過偷襲陸執安，喝他的血。不僅僅是因為陸執安的強大，也是因為陸執安是唯一一個有希望走出山谷的人。
沒有了陸執安，他根本應付不了這裏的怪物，只會像過去那樣全部死在這裏。只是他們再也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他很希望走出山谷的人是自己，但他太累了，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了。
於是他叫住前面的陸執安，把自己懷裏的芥子環扔了過去，用干啞的聲音說道：
「陸道友，我堅持不下去了，芥子環裏面的東西是我這麼多年攢下的。裏面的丹藥別吃，都是害人的東西，剩下的東西或許對你還有些用處。」
「我這一輩子在死人堆里刨食，干過重義輕財的好事，也干過殺人放火的壞事。雖然名字叫馬正，但沒有走在正道上，死在這裏就是我的報應。這輩子我就幹了兩件對的事，第一件是沒有去給世家當狗，第二件是讓墨豐那小子在村子裏活了下來。」
「陸道友要是能找到從這裏出去的方法，走之前，就把那些骨頭斷了的人都帶走吧。他們的骨頭雖然斷了，但畢竟還在身體裏長着，粘上以後也能走得穩穩噹噹。要是和我這樣為了活下去，連自己的骨頭都肯不要的人死在一起，就太可惜了。」
這幾句話說完，他只覺得無法抗拒的疲憊湧進了他的心，讓他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只能向後面慢慢倒去。
但有一雙手支撐住了他，那是陸執安的手。
陸執安把馬村長的戒指重新塞回了他的懷裏，用奔雷劍化成的繩索將他牢牢捆住，綁在了自己身上。
陸執安見到馬村長詫異的眼神，說道：「這裏這麼熱，不是一個埋屍的好地方，要死還是死在前面吧。」
馬村長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已經燈盡油枯了。但如果能有機會死在離終點更近的地方，總歸是更好的。
陸執安脫掉已經被風吹得破爛的衣服，露出精壯的肌肉，繼續向前方走去。他背上的馬村長像是一顆沉默的繭，在後面一動不動。
在酷熱之中，陸執安的心卻越發平靜。他不悲不喜，不因為看不到前路而迷茫，也不因為炎熱而沮喪。他的靈台凈如明鏡，將周圍的種種映照出來。
忽然從他身後的地面中鑽出一隻鼠怪，用閃爍着寒芒的利爪，抓向他的脖頸。
陸執安頭也不回，只是將手臂向後伸去，一指點出，搶在鼠怪的前面，洞穿了它的頭顱。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他的四周不斷鑽出鼠怪，向他撲來。
陸執安腳步不停，雙手伸出，十指像炸開的銀花，瞬間洞穿了所有鼠怪的頭顱。它們的屍體落下，濺起稀薄的塵土。
汗水不斷從陸執安的身上湧出，炎熱正在一點點消磨着陸執安的生命，但依舊沒有拖慢他的腳步。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太陽終於落下了。
夜裏寒意深深，陸執安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座石橋，橋邊豎立着一塊石碑。石碑上面寫道：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橋上站着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他向陸執安喝道：「前方乃是望鄉，神鹿居住的地方。你們這些外人生來卑賤，還不速速退去」
陸執安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向前走去。
男子氣急反笑，張開自己的巨口，咬向陸執安。陸執安將馬村長向天上一拋，收回奔雷劍，斬出一道驚鴻。
這一劍后發先至，搶在男子閃躲之前，斬下了他的頭顱。
陸執安一手抖干劍身上的血跡，另一隻手接住了剛才被拋到空中的馬村長，重新將他綁在了自己身上。
他又看一下還在地上滾動的頭顱，輕輕說道：「真是聒噪。」
緊接着陸執安將馬村長的屍體輕輕靠在橋邊的石碑上，拿走了他懷中的芥子環，走上了石橋。
馬村長早就死去了，但陸執安覺得戈壁並不能算是他的歸宿。他覺得比起荒涼的戈壁，也許以靠着石碑，能讓馬村長更舒服一些。
走過石橋，對面只有一座建築，用青瓦白石建成，建築上面的匾額寫着神鹿廟三個金字。
陸執安走進廟中，看到廟裏供奉着一隻脖子開口的五色鹿，血液正從雕像脖子的傷口流出，滴落到下面的白碗之中。
白碗旁邊有一封信，陸執安拿了起來，上面寫着：一個人可以快過疾風，也可以熬過烈焰焚身的痛苦，但終究無法戰勝歲月和死亡。
喝下神鹿的血，就可以得到神明的恩賜，尋回真正的自己。
陸執安放下信，將白碗裏的血液倒在地上。他不屑於祈求任何神明的恩賜，也不願意把自己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
遠方傳來了一聲略帶遺憾的嘆息，一件鑲有金邊的紫袍從空中落下。在陸執安的四周響起了洪大的聲音。
那聲音說道：「三大真傳以得其二，從今日起，你就是還真觀的真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