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同病相憐

剛起身，才發現袖子被緊緊拽住了。

沈錚低頭，恰好撞進一汪水眸，泠芷畢竟只是酒醉，沒有真睡着，此時帶着醉意的黑眸微微睜開，帶着朦朧的迷茫，微翹的濃密睫毛一顫一顫地，不自覺地勾人心魄。

沈錚喉結滾動，愣了一瞬。

很快又擰緊了濃眉，語氣帶着些許怒意：「七公主又在做何戲？」

泠芷似乎還沒醒酒，無辜地眨眨眼，惺忪的霧眸媚色蠱人，她趁沈錚有些出神的間隙，伸手攀住他，抬起下頜和他對視。

沈錚想推開她，可看着她小鹿般的眼睛，突然有些發麻，四肢僵硬不能動彈，只能跟隨着她淺淺的呼吸。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沈錚第一反應竟覺得這是在用美人計。

【叮，仇恨值90！】

【叮，仇恨值99！】

短短一瞬間，仇恨值就劇烈波動了一下。

下一秒，還沒等沈錚反抗她，泠芷就先一步鬆開了手。

沈錚心裏劃過一絲不愉，但很快就消散了。

「滾開！」泠芷推開他，踉蹌着下床，跌跌撞撞地跑進院內。她繞過曲曲折折的迴廊，終於在殿後深處的一株早櫻樹下站定。

泠芷抬頭看着還未綻開花苞的櫻樹，月光灑在少女嬌美的容顏上，染上一絲憂鬱，臉側有晶瑩的水光滑過，被泠芷抹了一下，就消失了。

「公主！」大宮女霜兒跑來，帶着淚，擔憂地看着她。

「霜兒，這兒的鞦韆呢？」泠芷指着問。

霜兒安慰她：「公主，鞦韆早就壞掉了，您若是想玩，奴婢改明兒讓內務府重打一個來好不好？」

「不！本公主不要新的！」方才還安靜的泠芷突然又肆意起來。

沈錚站在不遠處，面色不太好。

那鞦韆他記得，是在他來的第二年就壞了，為此，他被小公主泄氣般拿着馬鞭打了好久。

原來她還是那樣，為了自己的身外之物，就對身邊人百般刁難。

沈錚轉身欲走。

「公主，陳嬪若是看見您如此這般，也會傷心的。」霜兒勸着泠芷。

沈錚頓了腳步。

「母妃才看不見我，母妃也再也不能陪我盪鞦韆......」

「公主！」霜兒驚呼一聲，努力撫住醉乎乎晃動的泠芷，卻還是讓她失了平衡。

泠芷即將接觸地面時，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給你家公主熬些醒酒湯。」

暗紅色的衣角甩過，沈錚攔腰抱起她，將她帶進了殿內。

看着帶着醉意睡着的泠芷，沈錚的怒意也消散了。

怪不得她偏要倒掉那盤菜，原來今日是陳嬪的忌日。

七公主泠芷生母只是普通歌女，因貌美才被寵幸，但畢竟身份低微，帝王之愛維持不了多久，生下泠芷后很快就香消玉殞了。

他來時，泠芷已經被養在林貴妃名下了。

沈錚不是不知道陳嬪的忌日，，每到這一天，泠芷都會窩在被裏哭，整個芷花殿靜的離奇，也只有這天，他才能休息休息。

沒想到過了幾年，小公主長大，變了個法子在忌日鬧騰。

沈錚走前，靜靜看了一眼殿內，他沒有閑到去安慰一個飽受父愛的公主，更何況還是個令他厭惡的人。

但到底是個沒了母親的人，他確是不該在今日跟她計較。

......

【主人主人，沈錚走了，仇恨值變成95了！】小二在泠芷的神識里，早在她喝酒的時候就被命令屏蔽酒精了，知道泠芷只是在裝醉。

裝的還挺像。

泠芷翻身，慵懶地斜趴在床畔，媚眼如絲，頗有仙狐的姿態。

【主人，你這麼欺負他，竟然還能降下仇恨值，你好厲害啊！】小二操着一口萌萌的電子音，滿是驕傲。

泠芷【我這不是欺負他，這叫欲揚先抑。】

看小二迷茫地沉默，泠芷接着解釋。

【沈錚能夠在深宮裏隱藏住自己的身份，還能絕地反彈走到總管的位置，城府和心思自然是一等一的謹慎，他本就對我和皇帝恨到極點，我若是突然討好他，反而會惹他懷疑。】

小二還是顧慮【那你還要繼續欺負他嗎？原主那麼囂張，下場可不好哦。】

泠芷嫵媚一笑【我沒打算欺負他，我是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在他心裏的形象，畢竟我想洗白，就要給他表現原主的另一面，但又不能太明顯，顯得太刻意。】

【沈錚這麼有手段的人，對付一個公主其實並不難，可這麼多年他卻遲遲沒有動手，這是為什麼呢？他是親眼看到他母親被殺害的，對同樣失去母親的七公主不由的會生出同情心，只是這些憐惜早被仇恨壓在了心底，他也沒察覺到。】

......

第二天，泠芷去見皇帝了。

沈錚此時也在，但泠芷像沒看見他一樣，昂着臉從他身邊走過。

「父皇，我來看你啦！」泠芷親昵地在老皇帝景康身邊依偎着。

景康這幾年身體有些虧空，雖然精神還是很足，但到底不如從前，不過威嚴還是有的。

他笑着撫了撫泠芷的手，縱容她的任性大膽。

沈錚在下方靜靜站着，突然聽到泠芷聲音放輕了許多。

「父皇，你昨晚不是答應我要去陪我嘛！」

沈錚若有所感，突然抬頭看去，只見泠芷抱着皇帝的胳膊，臉上掛着一如既往地囂張明艷。

只是，看着泠芷期待又埋怨的眼神，像是顧忌着什麼，和平日那個任性的公主不太一樣。

景康面色無波，語氣帶着威懾，不太在意地回著：「朕事務繁多，小七要聽話一些，不要太任性，嗯？」

【切，是後宮佳麗繁多吧？】小二吐槽着。

泠芷撇了撇嘴，頗為嫌棄地說：「我早就知道父皇沒時間，這才借了你的御前總管一用，讓他陪我解悶，父皇不會小氣到連這也不許吧？」

「哈哈哈，自然不會，沈公公本就是父皇從你那要來的，你這是記仇呢！」

「一個太監罷了，我不過是覺得他伺候得更舒心。」

沈錚冷着臉，淡漠地看着向他挑釁一笑的泠芷，心裏升起一股煩躁。

景泠芷這是跟他耀武揚威了，是在明晃晃地諷刺他嗎？

權勢滔天的御前總管又怎麼樣，還不是要給他們景家當奴才！

沈錚雙手緊握，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對與他不共戴天的父女。

泠芷臉上一閃而過了絲毫失落，平日張揚狂魅的小公主，此時竟露出了挫敗的神情。

泠芷故意將臉偏向沈錚，看上去像是她不敢讓皇帝看到她的落寞一般。

沈錚看着她，生母早亡，縱是再受寵愛的公主，也做不到讓父皇在忌日那天去看一眼。

【沈錚仇恨值，92。】

外面傳來小太監尖利的通傳聲：「承安王世子覲見！」

幾乎瞬間，泠芷眼睛刷地亮起，緊張又羞怯地望着門外。

景康揉了揉眉頭，有些無奈：「罷了罷了，朕是管不住你了，允你先和賀家小子說會兒話。」

「謝父皇！」泠芷蹦起來，滿面期待地往外走。

路過一臉淡漠的沈錚時，還不忘撇了一眼他頭上的仇恨值，剛剛的努力多少有些回報啊。

泠芷挑着眉，剛打開殿門，聽到後面皇帝向沈錚吩咐什麼的原因。

【小二，幫我盯着沈錚，他出來的時候，提醒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