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漢卡的末路
一夜好夢，第二天袁梁早早的離開了宿舍。
兩饅頭一杯豆漿，在售票阿姨的招呼下，袁梁擠進了前往蘇州河畔的公交車。
浦江的郵電總局，位置一直在蘇州河上的西川路橋頭。這時候的郵電局還沒有分家，郵政業務和電信業務都歸郵電局管轄，袁梁一進營業部就看到了那一排長長的業務窗口。
由於來得早，大廳內辦理業務的人也少，一些營業員還在工位上聊天打趣。
袁梁來到一個窗口前，把昨晚寫好的信裝進信封，貼上郵票寄了出去。
寄好信，袁梁才探着頭問起了對面的營業員。
“請問下，我們學校要裝幾台投幣電話機，需要怎麼辦理？”
工作人員報以微笑，“你到二樓的市場部去問一下！”
“謝謝。”
順着營業員的指引，袁梁來到二樓市場部，仔細諮詢了一番。
“你是交大學生會的？”
面對業務經理的提問，袁梁點了點頭。
“老師讓我先過來了解下情況，學校里辦有電話卡的學生畢竟是少數，所以想裝幾台投幣電話機，方便更多的學生使用。不過學校的意思是想自主經營，畢竟一部分學生的經濟並不寬裕，學校也要有一定的話費補貼。”
業務經理滿臉笑容，“好說，雖然說原則上電話機不允許私營，但你們交大畢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學府。今天周末，我們主任不在，你回去把情況跟你們老師講清楚，等上班時間讓你們老師過來跟我們主任溝通。”
“那麻煩了許經理！”
袁梁沒有過多逗留，問了個大概之後就離開了郵電局。
許經理口中雖然說原則上不允許私營，卻又讓袁梁把老師叫過來溝通，說明投幣電話機私營的事還是有斡旋的餘地。
如果是磁卡電話機，袁梁根本不報希望，這畢竟是郵電局的主營業務，連貝爾這樣的大公司都滲透不進去。
但投幣電話機剛剛投放市場，眼下又算是浦江郵電局自主推出的產品，在市場有待驗證的初期，私營還是有不小可能的。
離開郵電局，袁梁沒有回學校，而是轉道去了距離郵電局不遠的裘江路。
這時候的裘江路與後世的逐漸演變成的綜合市場不同，人們提起裘江路，別人都會毫不意外的說一句，“你說的是那個二手電子市場啊？”
當下的裘江路，就是屬於浦江的中關村，市場上主要以音響、計算機、隨身聽這些電子設備為主。
剛來到裘江路附近，街道一下子就變得擁堵起來，大街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攤販，兩邊的攤位擠得整條街道只剩下中間的一條馬路，公交車走走停停。
“老闆，音響怎麼賣？”
“六百太貴了。”
“lk，好東西，有磁帶沒，我試試音質怎麼樣？”
“八百，太貴了吧，20，這東西都快十年了，最多就值個一兩百塊錢，我可不是要一兩台，給個實價！”
耳邊叫賣聲不絕於耳，街邊不乏進貨的小汽車，蘇州河邊上，甚至還有人在為集裝箱討價還價。
袁梁走馬觀花的同時，心裏也有些感慨。
在剛走進無線通訊的蠻荒年代，一款功能適用的產品，很輕易就能獲得市場的認可。
別看電子市場裏的東西賣得貴，可這些電子產品運到其他的省份去，只會賣得更貴。
像索尼的lk，中西部有些偏遠的地方甚至都還沒見過。
裘江路電子市場作為長江口上最大的電子集散地，其在地理位置上，甚至比中關村都重要。
在這裏，想像東哥一樣租一個小櫃枱，慢慢做到金東多媒體的規模不是沒可能。
在沒發現投幣電話機的機遇之前，袁梁就想過先到這裏來做一段時間兼職，掙點錢后再慢慢的從門店做起。
但眼下，袁梁徹底放棄了之前的想法。
沿着街道來到裘江路最繁華的富傑大市場，袁梁斟酌了片刻，走向市場裏一家生意冷清的門店。
和記憶里火爆的場景不同，這家後來叫盛世通訊的店面，此刻還叫盛世漢卡經營部。
經營部的規模很大，在整個富傑市場都很難找得到一家這麼大的門店，但此刻門可羅雀的門店內，卻看不到幾個人影。
袁梁走進門店，打量着整個門店的佈局。
櫃枱里陳列的很多商品都是各種漢顯產品，有漢卡、有像優盤一樣的漢顯DOS，有淘來的二手機，也有一些收音機之類產品。
而最顯眼的，則是櫃枱最裏邊兩個營業員正在擺弄的一台電腦。
此刻的電腦面前，一個身着便裝的營業員正啪啪的敲着鍵盤。
袁梁聽着聲音，估摸着這速度應該能有60字每分，去打印店能有一份不錯的待遇了。
他看了好一會，兩個營業員才回過神，旁邊穿着工裝服的營業員徑直走了過來。
“是看漢卡么，喜歡哪一款？”
袁梁抬頭看了眼對方，眼光卻若有若無看向櫃枱另一邊正擺弄着計算器的的李建方。
“隨便看看，你們老闆在吧？”
“在那邊，你等一下。老闆，有人找。”
在還沒被上門推銷轟炸的年代裏，營業員大致都是這個樣子。
李建方抬起頭看了眼，把賬單放到一邊，走了過來。
營業員見老闆過來，又走回電腦旁邊。似乎電腦面前啪啪的打字聲更吸引人。
“需要些什麼？”
“隨便看看，對了，這個希望公司的Cdos怎麼賣？”
“小兄弟看樣子挺懂嘛，希望公司這款漢顯產品，算是近兩年賣得最好的，你們是辦公還是家用？”
“最新的3.0版有嗎？”
聽袁梁這麼問，李建方一頭霧水，“希望公司的Cdos好像沒有3.0版吧？”
“不是去年就推出了么？”袁梁清楚的知道，希望公司的Sdos，是後漢卡時代最後的榮光。
其於今年七月份推出的3.1版本，更是被稱作跨時代的漢顯軟件，只不過後來隨着ndos95的出現，被淹沒在了歷史的塵埃里。
至於Cdos3.0，雖然已經推出，但是因為功能不完善，目前只停留在希望軟件內部使用階段。
“那可能是還沒有到貨，要不你先看看其他的漢顯產品，巨人的漢卡也挺不錯的。”李建方笑得有些勉強。
“巨人的還不如幻想呢，他們都快不做漢卡了，我勸老闆你也儘早出手，免得爛在手裏，我還是等微軟的新系統出來后再買吧。”也就在下半年，史巨人馬上就開始了他的保健品之路了。
他沒再管李建方，轉而看起了櫃枱內的其他產品。
可聽到這話的李建方，就不那麼好受了。
“微軟要出新系統了，老弟從哪打聽到的消息？”
“我叫袁梁！”袁梁這才抬起頭打量着眼前這個自己曾經的老闆，“微軟年前的動作那麼頻繁，連續在燕京辦了好幾場研討會，老闆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這和你不買漢卡沒什麼關係吧？”
袁梁卻搖了搖頭，“據傳過段時間蓋茨先生會親自訪華，作為全球最大的圖形作業系統運營商，蓋茨先生親自訪華，為的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了。”
“為的是什麼？”李建方心裏雖然有了些猜測，但還是不敢確認。
“當然是為了國內市場，微軟的ndos3.1在台省備受青睞，在全球範圍已經髮型了28個語言版本。國內的市場又擺在這裏，微軟支持漢顯是遲早的事。如果微軟在ndos3.1的基礎上全面支持漢字顯示，漢字編輯。到時候也就希望公司Cdos的打字功能有點用了，你說我還買漢卡做什麼？”
“真的？”李建方聞言，一臉震驚。那拔高的聲音，嚇得電腦面前的兩個營業員紛紛側目。
他不得不震驚，如果真如袁梁所言，新版的ndos系統如果兼容漢字編譯的話，對他這家主營漢卡業務的門店來說，意味着什麼。
袁梁很滿意李建方的表現，“差不多吧，也就十幾二十號的樣子蓋茨先生就來了，老闆你不信的話可以等幾天，沒準明後天新聞上就有消息了。”
李建方尷尬的笑了笑，“別老闆老闆的叫得那麼生分，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你要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李哥就好了。”
“我只是個窮學生，有個朋友想買台電腦，他又不太懂，就托我過來問問漢卡的情況。可我找遍了整個電子市場，都沒找到希望公司最新的Cdos。”
見李建方放下身段，袁梁也適時的收起了那幅無所事事的樣子。
“我這裏沒有，其他地方應該就沒有了，回頭我找人幫你問問。不過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微軟的新系統會兼容漢顯功能。”李建方無奈笑着。
“高科技行業，以國內的現狀，競爭往往都不是來自於我們自身。漢卡也好，Cdos也罷，只要微軟些巨頭注意到國內市場，必然會推陳出新推出新產品。”袁梁沒有去解釋具體的原因。
李建方點了點頭，“沒想到袁老弟你對這方面倒是挺了解的。”
“不了解不行呀，誰叫咱沒技術呢？”袁梁自嘲一笑，“如果微軟的新系統兼容漢顯功能，看李哥這樣子，接下來應該是要忙着處理手裏的漢卡了吧？”
“那是肯定的，我不能看着跟前就是火坑還往裏跳。”李建方倒沒什麼好隱藏的。
袁梁這才露出了真面目，“李哥這店面規模挺不錯，生意卻有些冷清，不知道李哥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打算？”
“打算就多了，但渠道卻不好找，漢卡這兩年越來越難做，我這裏原本還打算找家機品牌來代理的，但國外的品牌價格都貴得嚇人，難道你手上有路子？”
“路子是有，但不是機。我先接觸下吧，有眉目回頭再聯繫。”
“不知道袁老弟怎麼聯繫？”李建方半信半疑。
“我就在交大的經管系，李哥沒事倒是可以去逛逛。”
聽到交大兩個字，原本坐在電腦面前打字的營業員忽然揚起頭來。
李建方釋然一笑，“交大啊，倒是挺熟悉的。”
“那就好，蓋茨先生訪華的事情，你不妨先去打聽下，這個不難。蓋茨在新系統發佈之前訪華，目的也很明顯。李哥還是儘早想辦法處理手上的漢卡吧！”
“回頭我找人問下！”
袁梁見已經引起了對方的重視，也就沒再逗留，轉身離開了富傑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