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安之處

袁梁哪怕跟唐書晨說了，唐書晨都理解不了他對晶片領域未來的那種迷茫。

他是個外行，想去試試都沒有頭緒，舉目四顧之下根本無從下手。

可偏偏，那卻是個一旦失去先機就很難追回的領域。

告別唐書晨，袁梁去上了堂寡淡無味的專業課。

接下來的幾天，袁梁叫上幾個招來的同學把交大門口的店面簡單佈置了下，又和李建方跑了幾趟敏敦電話機公司，距離蓋茨訪華過去一周，袁梁和李建方在幾經周折之後，終於拿到了來自敏敦公司的第一批電話機。

電話機一共十台，安裝的方式通過敏敦公司技術人員的指點之後，袁梁也覺得很簡單。

裝一台電話機不複雜，在郵電已經覆蓋的地方開展，兼職的學生只要會布線、接線裝機即可。而袁梁李建方則要做好進度的協調工作，讓人提前把安裝電話機的場地佈置好。

第一批十台電話機率先落戶交大，因為學校也算是合作方之一，協調的工作做起來就相對輕鬆了許多。

在兼職學生和敏敦公司技術人員的指導下，十台電話機僅僅用了三天的功夫就裝完了。

不過袁梁與李建方的重心從來都不在交大，十台投幣電話機加上學校原有的磁卡電話機，交大在公用電話方面已經飽和。

交大之外的需求才是盛世通訊需要儘力鋪開的，在浦東才剛剛開始發展的階段，閔行、徐匯、虹口這一片不僅是浦江的經濟中心，更是零零散散遍佈了浦江的十幾所大學。

袁梁打算先從行政單位開始，把投幣電話機逐漸往浦江的每一個角落蔓延。

然而協調工作也不是一路順風。

就比如說一些學校和醫院，前期的交涉工作怎麼做都做不通，他們還是習慣平時的磁卡電話機。

袁梁對此也沒有強求，作為郵電的代理運營商，盛世通訊始終處於弱勢的位置。

這些難啃的骨頭既然不好下嘴，就等市場慢慢飽和后留給郵電自己來啃。畢竟盛世通訊的定位，始終是不能搶了郵電在投幣電話機這個項目上的主導地位。

投幣電話機從三月底開始投入市場，一個月時間下來，盛世通訊就足足往外裝了一百台左右。

交大兼職的學生，主要還是負責的還是後期的維護、取幣、存錢這些，每個人大概也就負責十幾台的樣子，每周定期跑兩次。

電話機才裝了短短的一個月下，李建方就看到了投幣電話機的潛力。

袁梁之前的盈利預測沒有任何的水分，電話機的盈利達不到預期，主要還是因為大多數人此時還沒有養成用硬幣打電話的習慣。

儘管李建方為此也提了一些建議，比如說在電話機旁邊的商鋪放上一些硬幣方便隨時兌換之類，但卻收效甚微。

這得需要市場來慢慢養成人們的習慣。

為此，袁梁讓李建方去找報社，專門在一些報紙的小版面刊登了一些引導大眾習慣的文章。

“你會用銀幣打電話嗎？”

“出門的時候，多帶兩個硬幣有備無患。”

浦江的人們隨着這些新聞報道的鋪開，也漸漸的習慣了投幣打電話這樣一種方式。

“這錢真是好賺吶，雖然沒達到預期，但才一個多月就能看到盈利了，等裝機量再上升一些，投出去那兩百萬恐怕只要一兩個月就能回本了。”

交大門口的話機運營門店內，李建方看着四月份剛剛報上來的財務數據，一臉的興奮。

投幣電話機算上前期預充的話費，每台的成本大概在三千出頭。

可才裝了一百台電話機，盛世通訊每天的利潤就有將左右。也就是說，每台電話機平均下來每天就能夠帶來50塊的盈利。

難怪當初袁梁會說，只要一兩個月就能回本。

只要電話機的裝機量上升到一定的疏離，盛世通訊新的裝機業務漸漸就可以用盈利來覆蓋了。

“是我們進場的時間剛剛好，本來郵電就有在浦江推廣投幣電話機的打算，要不然去年他們也不會那麼急着把一部分投幣電話機投入市場。我們找上門去，正好給郵電提供了一個檢驗市場的平台。如果我們經營許可時限不是兩年而，恐怕郵電就不會輕易開放投幣電話機的運營了。”

袁梁入局的時間點確實有些過於討巧，一方面去年郵電投放的二十多台投幣電話機市場表現不明朗，一方面敏敦公司又像一頭嗷嗷待哺的綿羊等着投幣電話機養活。

投幣電話機的市場不像VCD，而是隨時隨地都存在的，只要產品進來市場早晚都會給出回報。

“那我也是走狗屎運了，你要不是找上我，我沒準還在富傑市場吭哧吭哧的處理漢卡呢。對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也抽不出個時間來。這段時間電話機運營漸漸的穩定下來了，我準備過幾天抽個時間去皖省看看。你說的那個VCD，我在富傑市場裏找到了，真別說，還挺新奇的，人家光是往店面里一擺，門口就圍着好幾個人在看。”

經過這個事，李建方也對袁梁越加的信服。

袁梁卻沒有立馬答應。

“還真是不湊巧，我也正想給自己放個假，回家去看看，要不然這個月我就不會抓進度抓得那麼緊了。店裏每周都有那麼大的流水，而且電話機還經常出現被人偷的情況，得需要一個人時時盯着。”

之所以一個多月就能裝下一百台電話機，也是袁梁盡心儘力盯着的結果。這一個月下來，他就沒怎麼去上過課，導致唐書晨都到店裏來找了他好幾次。

袁梁其實在四月初收到家裏的來信時就想回去看看的，父親剛剛下崗面臨再就業，袁梁怎麼著也不可能讓父母再走上輩子的老路。

只是當時投幣電話機剛剛鋪開，李建方雖說是做過漢卡的經銷，可涉及到具體安裝施工上，也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所以他就拖到了現在，可他沒想到李建方竟然先開口了。

“VCD的事情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畢竟這東西現在對市場來說還很新奇，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商量下具體看怎麼做。”

“那你就先回去，店裏我先盯着，等你回來再說。對了，你大概要去多久？”聽到袁梁這麼說，李建方心裏反而踏實了不少。

“一個星期左右吧！”

“那還好，一個星期也耽擱不了什麼。”

說服了李建方，袁梁轉身就找到了唐書晨。

可他剛開口，就被唐書晨一陣數落堵了回來。

“你回去做什麼，你知道你4月份就上了幾堂課么，好幾個老師都到我這裏來反應了。當初你說你要創業的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袁梁一陣頭疼，他算是知道學生身份的不方便的地方了。

“唐老師，我回去真的有急事，我保證這學期所有的科目我都跟得上其他同學的水平。就一周時間，我儘快早點回來。”

“還一周？你在學校的時候也沒見你去上課，你怎麼跟上其他同學的水平，你回去到底有什麼事？”

唐書晨倒也不是刻意為難袁梁，可袁梁4月份的表現確實讓她有些糟心。

而袁梁也確實沒什麼好的理由，父親下崗還不足以說服唐書晨。

他之所以要回去，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迷茫的同時感覺到了心裏的浮躁。

重新回到大一，面對滿地都是黃金的世界，他始終找不到一個讓自己心安的方式。

前世哪怕是離婚後，只要兒子還在身邊，他都沒那麼迷茫過。

這一個月能一門心思放在投幣電話機上，他更多的也只是想麻痹自己。現在投幣電話機的業務穩定下來，袁梁才想着要回去看看。

心安之處即吾鄉，吾鄉才是心安處。

可這些，他都沒辦法跟唐書晨說。

見袁梁久久不說話，唐書晨不由抬頭看向跟前的大男孩。可剛剛觸及袁梁那空洞的眼神，唐書晨就沒來由一怔。

跟前的大男孩，彷彿又回到一個月前操場邊上的樣子。

迷茫，彷徨，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袁梁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月過去了都還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