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真是個禍水
顧言初定睛一看,起身緩緩走了過去。
陪着楊舜欽一起去太醫院的少年瞧見面前來了個身着官服的青年,冷不防嚇了一跳,他並不識得顧言初,只低聲道:“大人?”
如此走了一圈,寒氣入體,楊舜欽燒得更加厲害,只覺得頭重腳輕,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好一會才看清來人容貌:“顧言初?”
少年的臉上泛着病態的嫣紅,顧言初微微皺眉:“你先回去罷,我親自送他去太醫那。”
隨行的少年瞧見顧言初官袍上鮮艷的孔雀,不得已點頭。
他將楊舜欽半攬在懷中,只覺得少年清瘦得過了頭,腰細得跟沒吃飽飯似的。
楊家好歹是名門望族,總不能虧待了他不是。
顧言初扶着少年往太醫院的方向走去,腦子裏想的全是要如何幫楊舜欽補身子。
這一幕自然落入了中書府的郎官們眼中,人總是有些八卦之心的,見顧言初扶着一個美人遠去,一時間眾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看到沒,那位是什麼人啊?”
“沒見過啊,我剛才仔細看了,長得很漂亮。”
“漂亮?不會是哪個宮裏的宮女吧?”
“胡說八道,雖然長得漂亮,但明顯是個男人。”
“美貌少年,那就是太學那邊的人咯?對了,不會是楊家那位小少爺吧。”…………
顧言初親自帶着楊舜欽到太醫院時,倒讓值房的胡太醫吃了一驚,忙將少年扶去榻上躺下。
待到診脈后,顧言初問道:“他這是患的何病?”
胡太醫答道:“依卑職診斷,小公子乃是染了風寒,待服幾劑湯藥好生休養幾日便可無憂。”
“只是染了風寒?”顧言初有些懷疑,“是否還有其他的病症?”
太醫答道:“這位小公子天生體質偏寒,後天又未能得到好的鍛煉,故而進一步加重了體虛之症。如今冬春冷熱交替,更易染病。”
這胡太醫年,在太醫院也呆了二十來年,顧言初聽他娓娓道來,打量着太醫問道:“依你看,他這身子該如何調理?”
胡太醫捋了捋鬍子,緩緩答道:“這……卑職以為該先從日常鍛煉開始,譬如騎射一類。”
聽了太醫一席話,顧言初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這才讓胡太醫下去熬藥。
他自己是個文武全才,要教楊舜欽騎射自然不在話下,只是他定然是沒有這個空閑的。
弟弟顧桓知近日為春狩一事勤加練習,找他教楊舜欽是剛好,可出於私人原因,顧言初並不想尋他。
思來想去,能夠託付的便只有一人。
“唔……”
床上的少年發出了幾近夢囈的聲音。
顧言初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仍是燙得驚人。
感受到冰涼的掌心觸碰,少年意識朦朧地睜開眼睛,眼底彷彿蒙了一層霧,有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病態美。
顧言初心口一悸,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還是難受么?”
少年感覺腦袋跟灌了鉛一樣沉,但還保持着基本的警覺:“我在哪兒?”
“太醫院,我已經派人去楊府通知了。”
“嗯……”眼皮好重,楊舜欽乾脆閉了眼睛說話,又覺得熱,下意識地去踹被子:“好熱。”
顧言初難得溫柔地制住他,讓少年莫再亂動:“聽話。”
這一幕恰巧落入送葯的胡太醫眼中,他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哪裏還是平日那個不苟言笑,神情陰鶩的中書侍郎?!
看來外頭的傳聞是真的,他未曾娶妻便是因為迷戀男色。
胡太醫將葯碗放下,忍不住瞧了一眼榻上面容嫣紅的少年。鬢髮散亂的垂在臉頰兩側,鴉羽般的睫毛下,不難想像出那雙烏黑沉靜的眼睛在平日裏綻放的光彩。
當真是個禍水。
胡太醫可不敢多看,囑咐后便連忙退了下去,順帶幫屋內的人關緊門。
顧言初將少年扶起來,取了軟墊墊在楊舜欽後背,再端起葯碗給他喂葯。
勉力支撐起身子,嗅到中藥濃郁的苦味,少年下意識地縮了縮鼻子,神情頗為抗拒。
勺子送到嘴邊時,紅舌伸出來如兔子般輕輕舔了舔黑色的湯藥,楊舜欽便苦得皺起眉頭:“我能不能不喝這個……等燒退了,病自然就好了。”
“休要胡鬧,”顧言初微微皺眉,可看到少年的可愛模樣實在不忍斥責,只好哄道:“喝了能快些好。”
少年的小臉糾結成一團,只得張嘴喝下一勺。濃郁而怪異的苦味直達天靈蓋,讓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好容易憋着氣喝下小半碗,楊舜欽鐵了心再也不沾一滴。
看着縮到角落去的少年,顧言初放下藥碗,反而自己喝了一口。
隨後他彎下腰,手撐在柔軟的被褥上,陰鶩俊美的面孔朝瞪大眼睛的少年逐步逼近。
略帶涼意的唇瓣貼上來。
還沒有反應過來,湯藥被渡入口中,少年清晰地聽到自己喉嚨里的吞咽聲。
沒有再進一步的探索,顧言初迅速移開,目光平靜:“我不介意用這種方法讓你把葯全喝下去。”
唇瓣還殘留着酥麻的觸感,原本佔據腦海的苦味似乎被另一種更奇妙的感覺所取代,楊舜欽腦海中閃過短暫的空白,隨後主動接過葯碗,一飲而盡。
顧言初唇邊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意,與此同時,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顧大人,舜欽少爺在裏面么?”顯然是來接楊舜欽回家的家僕。
送走楊舜欽后,顧言初這才不緊不慢地回了中書府。
今日要處理的事務已經羅列整齊擺放在桌上,郎中見他回來,忙撿了緊要的幾件事情同他彙報。
顧言初一一聽了,不時回答幾句,那郎中說完,卻還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青年翻開卷宗,淡淡道:“有事直說便是。”
這郎中雖才到中書府任職數月,但也摸清了上司喜怒無常的性子,當下遲疑道:“方才大人領去太醫院的那位是……?”
“楊家的小公子染了風寒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原來是楊太傅的那個小兒子,郎中按捺不住又問了一句:“大人當真對他……”
顧言初放下筆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這似乎不該是你能過問的。”
“大人恕罪,小的一時好奇而已。”
郎中雖是離開,但卻也篤定了一件事情,看來這楊家小公子在顧言初心中分量不輕。
再過半個時辰,中書令紀元凱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旁邊幾個宮人正在打掃,見他回來連忙避到一邊行禮,紀元凱絲毫不理會他們,直接朝顧言初走去:“言初啊,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