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稿
有人在自言自語:“咦,這就是傳說中的凶宅?據說以前是醫院,廢棄之後,裏面死了很多人,都是自殺的。待會兒我也要死在裏面了,嘿嘿嘿,說不定被哪個倒霉鬼撞到,嚇他個半死,我也能成為傳奇。”
夢裏一片漆黑,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這個人的說話聲。
“醫院的格局馬馬虎虎吧,外面看着黑森森的,進到裏面不過如此。”
隨後是腳踩在碎玻璃上的聲音,極為清晰。
現在的我身臨其境,什麼都看不見,只能靠聽。
伴隨着腳步聲,那人似乎走在空曠的走廊上,又傳來推門的聲音,應該是走進了某個房間。生鏽的門軸,黑暗中發出刺耳的聲音。
“在一樓的房間上吊,顯得有些草率,也不夠規格。”這人自言自語:“可是在最高層,又沒有人敢上去,導致我的屍體或許很久之後才能被發現。經過我天才的頭腦分析,最佳自殺地點應該是二樓。希望我的屍體能在腐爛之前被人發現。把我的死訊傳播出去,成為傳奇。”
隨即是沉重的腳步聲,一蹬蹬登高。
我的處境很怪,在夢裏不會動,卻隨着這個人的腳步一直在前進。
他來到了二樓,順着走廊前行,推門進到一個房間。
“看這裏的裝修風格,應該是主任級別的辦公室吧。這大老闆台,嘖嘖。要不然就死在這裏?還是有點草率。再往裏看看。”
這人腳步聲向前,又是一推門,應該是進到了裏間。
“我靠!”突然這人脫口而出一句國粹。
我一驚,他看到什麼了?我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好半天,這人才開口道:“失敬失敬,原來這地方已經有前輩佔了。居然真的有人弔死在這裏!我靠,原來上吊的人脖子會是那樣,真他嗎恐怖,幸虧我沒選擇上吊這種死法。人死為大,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慘。前輩,這地方被你佔了,我另尋他處,有怪莫怪。”
隨着腳步聲,這人從房間裏退出來,回到走廊,又前行進了另一個房間。
“你是誰啊?別,別害怕,我不是壞人。”這個人好像在和誰聊天,只能聽到他自己的聲音。
“原來你在等人……你這麼年輕,我你一句,早點回去吧,這裏是凶宅,終究是不祥之地。你問我幹什麼,我當然是來自殺的,呵呵,不過要等到你走了之後。你說你不走,要等人,你要等什麼人呢,我認識嗎?”
隨即是長時間的沉默。
我緊張到幾乎窒息了,現在是什麼狀況?
“你不用害怕,我不上吊,也不抹脖子,用的是最乾淨衛生的方法。”這人說完這句話,隨即現場一片沉靜。
我等了很長時間,再也沒有這個人的聲音了。
這時黑暗裏傳來女人的笑聲,好像是孟果,她的笑聲充斥在整個空間。
我猛地睜開眼,嚇醒了。
坐在床上渾身哆嗦,心跳的啊。靠着床頭坐了好半天,四肢僵硬。好半天動了一下,把窗帘拉開,外面陽光照進來。
才感覺自己活過來。
這一晚上做的夢光怪陸離,不過害怕歸害怕,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背着手在客廳來回溜達,最後一個夢翻來覆去琢磨,想到了什麼,又想不太明白。經過冥思苦想,最後構思出一個絕妙的小說雛形。
很多小說都是通過主人公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來構建故事。如果我筆下的主人公是個瞎子呢?
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耳朵去聽,他得到的信息和外界的真實情況,會有多大的落差呢?信息差出來了,懸念也就出來了。
我打開電腦,下筆如有神助,刷刷刷寫出一部中篇小說,名字叫做《盲》。這篇小說由兩個主角的兩個故事組成,故事雖然不同,但最後都落到了一個結局,結構巧妙至極。我都佩服自己的腦洞和控筆能力。
第一個主角是山村裡不守婦道的女人,本來判浸豬籠的,後來改判成扔進枯井。井口蓋着大石頭,井下暗無天日,裏面伸手不。
就在這口深井裏,她遇見一個奇怪的人。
第二個主角是個姦夫,被丈夫當場捉姦,丈夫帶着朋友把這個姦夫的雙眼挖掉了。
前後兩個主角,一男一女,看似故事沒有交集,我安排他們命運最後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個詭異的時間閉環。
我從來沒有寫得這麼順當的時候,一天內幾乎沒吃沒喝,把這篇小說寫完。
晚上,我把小說發給老周。老周說,不是讓你構思長篇嗎,這是什麼,故事大綱嗎?我沒做過多解釋,讓他看看再說。
第二天大早,我睡得正香,被電話吵起來,是老周打來的。他興奮地說:“老劉,可以啊你,這篇《盲》寫得真不錯。我收了。”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那本合集一個寫手只能選一篇稿子。”我說:“太勉強就算了,我投給其他雜誌社。”
“哈哈,看你說的,你是例外嘛!再說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時候兩篇稿子用兩個不同的筆名不就行了?用不着那麼麻煩,主編特批你可以上兩篇稿子。《人販》和《盲》他都愛不釋手。你可以啊,多少一線大神都沒混上這樣的待遇。”
我暗暗算了一下稿費,如果這兩篇稿子都上,按字數來算,應該能過一個吧。看着不多,好歹能讓我度過眼下的危機。
老周低聲道:“老劉,現在你是主編眼裏的寵兒,這個時候可不能泄氣。中短篇都是小錢,真正的大錢在長篇。在我們家出版一部長篇小說,光版稅就能讓你拿到手軟,更別提後期ip開發了。”
我的喉頭“咕嘟”了一聲。
老周明顯聽到了,嘿嘿嘿怪笑,我臉紅了。我們又閑聊了一會兒,老周告訴我,長篇的具體內容可以慢慢寫,首要任務是趕緊弄出個故事大綱來,寫出概要。他儘快報選題。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我抹了把臉,看樣只能繼續做噩夢了。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遭罪!
掛了電話,我登錄作者群,找到錢三串,給他彈小窗:“錢串子,這次去筆會有你嗎?”
沒想到錢三串這麼早就在線,馬上回復:“呦,程式設計師,嫉妒了?真想你來啊,咱們到時候可以煮酒論英雄。”
“那真遂了你的心愿,咱們筆會見。不好意思啊,我也過稿了。”打出這句話,我渾身毛孔全部張開,那叫一個舒坦。
錢三串質疑,問真的假的。“這本合集一共只上十篇稿子,我記得九篇都定稿了,唯一的名額會落你頭上?”
我哈哈哈大笑:“不好意思啊,不是一篇是兩篇。”
“什麼意思?”
“我上了兩篇稿子。”我打字告訴他。
錢三串好半天沒動靜,我以為他氣暈過去了,便點了一根煙刷着新聞。時間不長,他的小彈窗跳出來,問我,“你剛才說你上了兩篇稿子?!”
“對,咋了?”
錢三串好半天發過來消息:“剛才老周通知我,說我的稿子被頂下去了,落選了!他么的,是你頂的?”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合集篇幅有限,只能選定十篇稿子,我一口氣上了兩篇,必然會淘汰別人的一篇,沒想到就是錢三串。
我笑得打跌,一連發了好幾個笑臉,真是揚眉吐氣:“錢串子,不好意思啊,這次筆會見不着你了。放心,我會把你的酒撒在地上的。”
“他么的,你行,你行!你不仁別怪老子不義。”錢三串肯定在屏幕後面咬牙切齒的。
我還想進一步侮辱他,這小子直接下線。我嘿嘿怪笑,真痛快!這一次足夠把他氣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