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豪傑奸雄聚福州
元貞元年,秋。福州城南三十里,左家莊。
天剛黑不久,往日華燈高掛的左家莊此刻卻漆黑一片。正堂上並未點燈,莊主左慕忠卻負手站在廊下,神情肅然,雙眸在暮色中熠熠生輝。
管家尤大守在莊主身側,他們在等一個人,已這樣等候多時了。
尤大望着這靜謐的夜色,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老爺,您說,他一定會來么?”
左慕忠道:“我與他相交三十年,他從未失約。”
尤大遲疑道:“可是如今局勢緊張,黑白兩道上風聲鶴唳,我擔心他這時不便出現,畢竟現在官府到處搜查、拿人......”
左慕忠卻道:“官府的鎖鏈只能嚇倒那些膽小鬼,然而他是什麼人?他是龍虎一般的人,豈會怕這小小的福州官吏?”
話音剛落,忽然東邊花牆處,有人一聲長笑,道:“多謝兄弟的抬愛,哥哥我實不敢當!”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閃身向左慕忠而來,他身側跟着兩人,兩人的相貌好生奇特,都是五短身材,黑黝黝的面龐,然而卻精神勃發,行動迅捷無比。
左慕忠連忙迎上幾步,躬身行禮道:“大哥,你我多年未見了,見到你還是這般身子骨硬朗,小弟實在高興地緊......”語調歡喜,似是要掉下淚來。
來人拉住左慕忠的手,道:“兄弟,不必多禮,你我多年知己,便如同胞兄弟一般!”轉頭對那面貌相似的二人道:“威剛、威猛二兄弟,這便是我常對二位說起的左慕忠左將軍,當年可是我們大宋軍中威名赫赫的勇三郎,曾經率領兩千兄弟,阻擋萬餘元兵,令他們十餘日內,半步也無法前進!”
來人正是原大宋將領孟鵬,他是文天祥丞相在世時的莫逆之交。如今孟鵬與左慕忠二人提起當年的領兵與蒙元決戰,都是熱血沸騰,心情難以抑制。
左慕忠原是孟鵬手下的偏將,後來蒙元主帥伯顏領着唆都、張弘范等率大軍南下,大宋各軍此時已無法與蒙軍主力抗衡,紛紛戰敗。
左慕忠與孟鵬被打散,左慕忠見大勢已去,只好領着數十名親信輾轉來到了福州,在村野間隱姓埋名,在此落足。莊裏的精幹之人,大多是他手下的親兵;那尤大當年可也是一名游擊將軍。
這些年來,左慕忠以左家莊為根基,暗中招兵買馬,擴充莊院,手下暗地裏也有數百鄉勇兵丁。他是聰穎謹慎之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只想着若有一日能出現岳武穆爺、文丞相這樣的蓋世英才,他便獻出所有財產,追隨着一同實現“驅除韃虜、收復中原”的夢想。
若沒有遇到這樣的人物,那麼他便老老實實地做個富足地主,倒也悠閑悠哉。這便叫“有進有退”。
三日前,他忽然接到孟鵬將軍的密信,要來左家莊與他共商大義,左慕忠向來在軍中時便敬重孟鵬,接信后心中激動,已暗中做了準備,只要有良機,他便傾其所有,追隨孟鵬。
當下五人一同進內室,分賓主坐下。左慕忠道:“這些年孟大哥棲身何地?小弟心中屢屢挂念,然而不知大哥所在,只是無可奈何。”
孟鵬道:“這些年我一直棲身四川,離此萬里之遙,你如何能知道!蒙峨眉郭襄掌門收留,我才保住了這條性命,不然早被元兵捉去大都砍了腦袋,或者至少也是把牢獄坐穿了!”
二人談起別後,都是唏噓不已,追念起當年宋蒙決戰時文天祥丞相、張忠顯將軍的壯舉,心中傷感,又覺悲壯。
孟鵬道:“兄弟,如今或許有一個好的機會,擺在天下宋人面前,當然,能否成功,那是誰也說不準,然而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是應當去做的,那便要毅然去做,即便失敗掉了腦袋也在所不惜!”
左慕忠盯着孟鵬道:“大哥請說!”
孟鵬道:“去年蒙古皇帝忽必烈去世,這個大家都是知道的了。他把帝位傳給了孫子鐵穆耳。這鐵穆耳據說倒是個英雄人物,年紀輕輕時便去做了蒙古人老家哈拉和林之王,聽說是很有些謀略才幹的。然而可惜蒙古人喜歡窩裏鬥,忽必烈的幾個兒子做夢都盯着那皇帝的位子呢,所以時不時地給新皇帝製造點麻煩。另外鐵穆耳還有個致命的隱患......”
左慕忠奇道:“是什麼致命隱患?”
孟鵬道:“鐵穆耳沒有子嗣。去年忽必烈駕崩,鐵穆爾繼承皇位,稱為成宗皇帝。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在登上帝位后不久就冊立自己的獨子德壽為皇太子。然而德壽早夭,元成宗又沒其他子嗣,因此皇位繼承人出現了空缺。這下子可熱鬧了!”
左慕忠好奇道:“如何熱鬧法子?”
孟鵬道:“按照我們漢人來說,皇帝家裏都會早早地把繼承人確立好。然而蒙古朝廷不像我們漢人朝廷,明確規定了繼位人的順序,他們是各個皇子皇孫皇叔父皇大爺……凡是跟皇沾邊的全都盯着大位,都惦記自己當皇帝。就連忽必烈當皇帝也都是先打敗了自己的哥哥才當上的。因此,他們內部狠斗之時,便是我們漢人有希望收復故土之日!”
左慕忠喜道:“正是這樣。”
孟鵬道:“因此這兩年來,我在南方各地聯絡了不少舊日的兄弟,想要......”
正說到這裏,忽然童威剛猛地站起身來,朗聲說道:“幾位兄弟遠道而來,辛苦了,怎麼不進來喝杯茶?”
童威猛幾乎是在同時,也站起身來,站到孟鵬身前,環護着孟鵬與左慕忠。
聽得外面有人陰笑了兩聲,道:“沒想到此地有這樣的高手藏身,倒是我兄弟二人大意了!”話音未落,忽然從外面飄身進來兩人,都是高鼻深目,形容古怪,特別是二人手中的兵器,更是平素罕見,一人拿着鹿角短杖,通體黝黑,不知是何物鑄成;一人手持雙筆,筆端銳如鶴嘴,卻是晶光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