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夜,是個意外
清晨的天光傾瀉而下,照在祁王府碧綠的瓦片上,折射出無數光圈。
祁清在殿外猶豫了好一會,才邁着沉重的腳步往裏走,拱手小聲道:
“稟主子,那崖州衛少將軍去了丞相府後,就去了啟遠鏢局,方才天一亮就帶着一隊人馬出了京都了,想必是去雲城。”
這顫顫巍巍的話說完,等了片刻,見祁元湛雙眸凝着冰霜,神情喜怒不辨。
他撓了撓腦袋,感覺最近越發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了。
祁清心中微沉,突然有些後悔聽了慕容先生的話,轉身想離開,就聽到裏間傳來了一聲低低的聲音。
“查清楚此人!”
祁元湛掀了下鳳眸,一份摺子就遞到了他的跟前來。
祁元湛一雙鳳眸微垂,眸底深不見底,天然中帶着幾分冷意,指尖挑開眼前的摺子。
衛修遠,二十有四,崖州衛大將軍嫡子,三年前的武狀元。
又是狀元郎!
祁元湛冷笑了一聲,骨節極好的手指漸漸收緊,繼續往下看,上面還羅列了不少衛修遠出色的戰績。
但他卻半分也不感興趣,他修長的指腹輕點了幾個字,冷聲道:“二十有四,卻未成家,想必也沒好到哪裏去。”
祁清愣住,眼尾一抬,看了眼前還虛長一歲、卻無妻無妾的主子一眼,嘴角抿了又抿。
看來慕容先生的話是對的,如他這個下屬不多操點心,主子只能孤獨終老了。
想到這裏,祁清暗自嘆了口氣,他退了半步道:“主子,那屬下這就去備馬車。”
“回來。”
腳步頓住,抬眸看去,就聽見祁元湛淡淡道:“派人去雲城,暗中護送蕭大人夫婦來京。”
聞言,祁清雙眸一亮,剛想說些什麼,一個凌厲的眼刀颳了過來,他只得將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是!”
一輛華貴的馬車,在奉京城內最大的慈安寺前停下。
“這慈安寺香火極旺,姑母陪着你去給二哥和嫂子求個平安,你也好安心,看你瘦的。”衛夫人握住蕭棠寧微涼的手掌。
瞧着她毫無血色的小臉,心中心疼極了。
蕭棠寧點了點頭,跟着姑母下了馬車。
一日見不到爹爹和娘親,她的心又怎麼能安定下來。
但表哥所言極是,按着她的身體,一路趕回雲城,反而會延誤了時機。
慈安寺一向熱鬧,僧人領着幾人一路往僻靜些的佛堂而去,“每逢春闈放榜的時候,寺里都會熱鬧些。”
上完香,姑母又搖了簽文,本想將簽桶遞給她,蕭棠寧擺了擺手,輕聲道:“姑母去解簽,我在這處等你。”
“好。”衛夫人嘆了口氣,緩步走去佛堂,邁出門檻時,又回頭看了一眼。
少女窄肩薄背,身段玲瓏,逆光背對着她跪在蒲團上,案台上的燭光在她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邊。
她一直知這外甥女生得極好,眼下這般打量,卻愈發美得驚人。
怪不得那裴壽用盡各種齷齪手段,逼得二哥只得申請調任,回到這離開了十年的奉京城。
還有,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家兒子這些年拒絕相看,竟是早就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
她嘆了口氣,轉頭去尋師傅解簽。
“小姐,佛祖一定會保佑老爺和夫人平安的。”瑞雪跪在一側的蒲團上,看着自家小姐眉心緊鎖的樣子,心有不忍地勸道。
蕭棠寧搖了搖頭,朝着她露出了一抹安撫的笑。
靜靜跪着,回過神來,卻發現佛堂內只剩下她一人,一側有一人緩步走了過來。
那人一身華貴的藍色錦袍,和一身的矜貴不同,目光滿是炙熱和哀怨,“蕭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來人正是在雲城一直糾纏蕭棠寧的裴壽。
蕭棠寧轉頭就要走,卻被來人擋住了去路。
“不,本公子該喚你蕭三小姐才對,沒想到你竟是蕭家的人,”男人呵呵笑了幾聲,說出的話里既有驚訝,又似有一股瞭然。
蕭棠寧穩住心神,轉身就從佛堂一側的小門往外走。
“小美人,你今日跑不了的,這附近的人都被我趕走了,你的父親在雲城,也救不了你了。”
裴壽跟在她後面,似是起了玩心,也不追太緊,看着前面心中肖想了好久的小美人驚慌失措的樣子,頓時興緻高昂。
蕭棠寧強忍住害怕,拚命往前跑,卻在拐角處,被一隻大手攥住了手腕,高大的身體擋在了她的身前。
男人幽幽道:“我已經在這邊備好廂房了,三小姐可是累了?”
蕭棠寧白嫩的手腕上分明地印出了嫣紅指印,她用儘力氣,卻掙脫不開,“放手!”
“聽聞三小姐的狀元郎被搶了,沒事,只要今日你和我成了好事,明日我就讓人上門提親,為了你,我可以休了正妻。”
裴壽勾起一側的嘴角,故意靠近蕭棠寧,誇張地吸了一口氣。
肆意打量的目光,和男人猥瑣的動作,讓蕭棠寧渾身汗毛豎起。
她猛地抬膝用力往上一頂,右手手指捏着的銀針趁着男人彎腰慘叫之際,快速朝着他後頸的穴位刺去。
下一刻,男人殺豬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身子晃悠了一瞬,旋即癱倒在地上。
蕭棠寧腳尖一側,避開他倒下的身子,目光卻突然瞥見不遠處跟着的男子。
那人她遠遠見過幾次,是裴壽身邊的侍從,此刻正快速朝着這處奔來。
蕭棠寧一刻不敢停,轉身朝着前面的跑去。
可後院空無一人,想必都是被他提前清過場了。
她提着裙擺,深知自己方才那一針,只能讓裴壽短暫眩暈,等他緩過神來,自己定在劫難逃。
何況還有那個侍從。
眼下她尋個地方躲起來,比現在這般盲目地跑着,有勝算些。
她深吸了一口氣,快步往前面的廂房跑去,伸手推開一間廂房的門,閃身躲了進去。
幾乎是同時,就有兩道匆匆的腳步聲緊追而來。
蕭棠寧將房門掩緊,落下門閂,一轉身,撞進了一雙寒潭般的鳳眸中。
高大俊朗的男人身穿墨色衣袍,端坐在茶几前,眉目清俊,周身儘是上位者的凌厲之氣。
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因為她的突然闖入,微微上挑,帶着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