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做戲
看着屏風外的那道挺拔的身影,執起毛筆,舔墨下筆,游龍飛鳳地在宣紙上落筆寫字。
半開的窗外有一線斜陽鑽入,落在他的身上。
蕭棠寧一瞬不瞬地看着,感覺他好像沒了剛開始認識時的戾氣和冷厲,身上彷彿多了一些清風霽月的氣度。
她眨了幾下清眸,忽然見他轉頭朝着裏間看來,她嚇了一跳,旋即心虛地閉上了眼睛。
祁元湛將視線從屏風上收回,低頭斂下嘴角邊的一抹淺笑。
機關算盡的是她,嬌憨單純的也是她。
就像此刻,她以為閉上了眼睛,他就聽不出來她有些紊亂的呼吸,亦如曾經那些她裝睡的夜晚。
他抬手將筆擱下,就聽到門外的祁清壓低聲音道:“殿下,沈大公子來了。”
祁元湛垂下眼眸,冷笑了一聲,輕敲着輪椅扶手的手指頓了頓,又看了一眼裏間的方向,沉聲道:“讓他進來。”
須臾間,沈宴修就進了房。
“見過祁王殿下。”沈宴修拱手朝着書案后的祁元湛行了一禮。
祁元湛稍稍抬眉,瞧見沈宴修朝着裏間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只微微擺手,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書案后。
一雙冷冷的黑眸看着站着的自己,沈宴修將目光從屏風收回時,對上了這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裏的神情,他實在太過熟悉了,畢竟他審視犯人時,用的就是這樣的姿勢和目光。
沈宴修咬了咬牙齒,壓下怒氣,想到的目的,卻下意識挺直了脊背,沉聲開口道:“怎的不見表妹?”
祁元湛眼皮子一挑,無聲勾了勾唇:“棠兒摔傷了,又嚇着了,這幾日身子不適,沈少卿有什話大可和本王說。”
沈宴修當然知道蕭棠寧摔傷了,但摔傷到卧床不起,就連他來了,連見自己一都不會,他是怎麼都不信。
所以他下意識提高了些聲量,又道:“是關於雲城蕭家的事,這事就算和殿下說了,殿下也並不知情。”
祁元湛嗤笑了一聲,將手邊的摺子擱下,看向沈宴修的眸光冷冽,還帶着幾分鄙夷:“王妃早就將一切都告訴本王了,況且夫妻本就是一體,本王能替你轉告。”
沈宴修劍眉緊壓,眼底頓時戾氣橫生,可是眼下表妹是祁王的王妃,他又哪裏來的立場...
想到這裏,沈宴修壓下心頭的惱怒,從袖口中取出一個藥瓶子,再次開口笑道:“母親知表妹傷了,所以特地讓我將這上藥的葯送來。”
祁元湛斜睨了那瓷瓶子一眼,擺手讓一側的祁清將葯收起來。
祁清咽下口水,急忙上前卻接。
可沈宴修卻捏緊了瓷瓶,雙眸冷了幾分,祁清只得用力將那藥品從他指尖抽出來。
沈宴修深吸一口氣,似是把所有的耐心都耗盡,對着元湛再次拱手,聲量再次拔高了幾分:“不敢瞞着殿下,今日沈某前來是有要事需要當年見過表妹,這事事關沈家。”
話罷,他朝着裏間的方向看去,目光似乎要穿透兩扇屏風,將裏面的人揪出來。
祁元湛看着他這肆無忌憚的目光,捏着玉珠的手頓了頓,索性直截了當地問道:“可是問偽造官章一事?”
這話一落,沈宴修眉頭突突跳了幾下,他有些怔愣地正色去看祁元湛,眼底帶着幾分訝然。
“你和沈家不會以為本王不知情吧?”祁元湛又幽幽道。
沈宴修腦海里閃過了些什麼,喉結滾了幾下,心下突然有些慌亂,他眯着眼用一種鑽研的目光去看他。
想從他的神色,瞧出他的意圖來。
可卻半分也猜不到。
最後只得沉聲問道:“殿下是何意?”
祁元心中覺得可笑至極,但面上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這話不該本王問沈少卿才是嗎?沈家為何要偽造官章,私自出售王妃的私產?到底沈府是何意?”
一字一頓吐字清晰,明明聲量很低,卻氣勢如虹,讓在場的人都攝住了。
屏風內,蕭棠寧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身影,沈宴修進來后的慌慌然都不見了,她甚至想親自去看看他這一刻的神情。
下一刻,就聽到沈宴修有些堂皇的聲音道:“殿下誤會了,這事並非殿下現在看到的...”
她挑眉朝着沈宴修的方向看去,紅唇邊勾起了一抹冷笑。
沈宴修閉了閉眼睛,極力剋制住心底的慌亂,細細回想了一遍這些日子從祁王府傳回去的信息。
表妹就像是萬千忽略了那些店契,甚至連店鋪都沒去看過。
那從雲城進京來攀關係的窮親戚估計會了花言巧語,才哄地表妹讓他們管理店鋪,才會出了這次的岔子。
想到這裏,沈宴修冷靜下來,沉聲道:“這一切都是誤會...”
這時,突然聽到一身輕柔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表哥!”
沈宴修心下一喜,急忙抬頭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他就知道表妹聽到他的聲音,定不可能不出來見他。
祁元湛神色頓時冷了下來,也朝着那處看去,就見她一身杏色裙裝,神色有些怯怯的從屏風後走出來。
嬌嬌怯怯的杏眸朝着這處看來,旋即雙眸亮了幾分,小步朝着沈宴修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停在他跟遠的地方,滿面笑容道:“我還以為聽錯了,沒想到真是表哥來了。”
沈宴修方才還籠罩在陰影里的眉眼倏地舒展開,臉上也露出了些笑容來,近乎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卻又頓住,輕聲道:“表妹身子摔哪裏了?”
蕭棠寧聽見這話,臉頰微紅,搖頭剛想回答,卻聽到一陣輪椅壓過地板的聲音靠近,她抬眸就見祁元湛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他微涼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帶着幾分宣示主權的意味。
蕭棠寧抿了下下唇,順從地將小手貼着他的掌心,這才道:“已經沒事了,殿下已經幫我上過葯了,表哥說有要事和我說,是何要事?”
話罷,她抬手命清荷奉茶,被祁元湛拉着坐在一側的軟塌上。
沈宴修也在圓凳上下坐下,抬眸看了一眼祁元湛,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得硬着頭皮道:“店契的事,母親讓我來就是怕表妹誤會了,是那管事弄錯了,才成了今日的局面。”
蕭棠寧捧着清茶,抿了一口,才將茶盞擱下,看着沈宴修道:“這事我聽說了,沒想到是這樣的。”
沈宴修臉上躁得紅,但為了母親,又為了沈家的聲譽,只得咬牙道:“所以表妹能不能讓你的人撤了這案子...”
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一側的祁王低低嗤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