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怎麼忍心

“你走吧…”

山羊鬍子被他親手埋在了那片大山上，當天晚上所有乞討的孤兒都熟睡時，他冷漠的叫醒了那個參與了殺害山羊鬍子的女孩。

親眼看着獨臂的她走進一片陰暗的山林里，一直到背影消失。

在林俊傑的心裏，這屋子裏就沒一個健全的人，他們是受害者，可害他們的不單單是山羊鬍子一個人，比起被更狠的人販子拿去販賣器官，乞討又何嘗不是一種生活呢。.

那個裝在罐子裏的小孩，早就養不活了…山羊鬍子說那是早年被人裝進去的，這手藝到他那就失傳了，根本就沒教給林俊傑。

山羊鬍子說，他們這行當乾的都是損陰德的事，下去了是要下油鍋的。

林俊傑在木屋四周撒了一圈豬油，一把大火燒死了屋裏七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站在火光里，臉上的笑容恍若惡魔，喃喃笑着說

“死了好，死了乾淨…還不用受罪了。”

他就坐在木屋旁，耳邊聽着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親眼看着木屋裏一個個想逃出來的黑影被大火吞噬。

他想起山羊鬍子的話，這世上是有因果的，那他下去之後，大概也是要下油鍋的。

“下就下吧…活着死了，區別大嗎？”

大火燒了一夜，他生活了七八年的木屋原地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焦土，和各種燃燒盡的黑灰。

“林俊傑…”

那個獨臂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怯怯的看着他。

“我能和你一起走嗎？…讓我和你一起走吧。”

林俊傑帶着獨臂女孩容玲去了雙林村，山羊鬍子的老家。

他不知道哪一戶是山羊鬍子的根，雙林村很大，他和容玲一個瘸一個斷臂，受盡了白眼。

兩人擠在廢棄的小木屋裏，依舊以乞討為生…那時候的人，有什麼吃的呢，自己都吃不飽，哪兒來的大米養活閑人。

兩個人都背着米袋子，東家走西家串，挨家挨戶的敲門，遇到和善的，會淺淺抓一把米給他們，遇到嫌棄的見他倆只是兩個小孩子，多是趕走了事。

林俊傑乞討時被毒打過許多次，滿身傷的躺在廢棄的小屋裏，大雨瓢潑而下，容玲一邊哭泣一邊給他擦傷口，還試圖擋住淋在他身上的大雨。

“該怎麼活呢…？”

這個年代的人很窮，分田到戶不久，是不興務工的。

他看着被大雨衝掉臉上污漬的容玲，突然就很想和她一起活下去，怎麼活都好，活成過街老鼠，活成陰溝里的臭蟲都好。

“你去村南頭那家乞討吧，臉別塗黑了…”

滿身傷痛的林俊傑，抬起胳膊輕輕觸碰了下容玲的臉頰，第一次沖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村南頭大房子裏住着個沒討到媳婦的單身漢，家裏有田，養活個女人不是問題。

容玲長的漂亮，雖然只有一隻胳膊，但她生活能自理，應該不會遭人嫌棄。

“去吧，討到吃的再過來看我。”

林俊傑扭過頭沒再看她一眼，獨自躺在淅瀝瀝下着雨的破舊屋子裏，把臉轉向了泥土牆壁。

那天晚上，容玲成功的住進了大房子，林俊傑躺在泥潭一樣的破房子裏，艱難的想撐起身體坐起來都做不到。

半夜終於停了雨，林俊傑發起了高燒，他一遍遍呢喃着容玲的名字…

獨自一人在泥潭裏躺了三天，林俊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第四天容玲穿着乾淨清爽的衣服來看他，臉上帶笑的掰了個饅頭喂他，還給他喝了一杯水。

“林俊傑，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活下來的，容玲給他送了三天的饅頭，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那之後，他依舊是村裏的小叫花子，容玲卻成了別人口中的獨臂小嫂子。

他遠遠的看着她，卻從來沒去她家乞討過。

“這樣…也好，也很好。知道你還好好活着就好。”

林俊傑靠乞討長到了二十歲，不論他走多遠，最終都會回到那個村子看容玲一眼。

看着她十八歲就從小姑娘長大成了母親，看着她一隻手牽着小娃娃嬉笑玩鬧。

後來漸漸的可以外出務工了，很多地方都通了火車，容玲的娃娃大了，該上學了。

那個男人很老了，已經不能外出打工，林俊傑一瘸一拐的擠在火車車廂里，在市裡給別人搬磚頭當小工，攢了一年的錢。

年底他終於可以回雙林村了，可他的小姑娘容玲又嫁了旁人，這一次是個有錢人，土坯屋子裏就留下了個五六歲的小娃，和那個已經四十幾的男人。

…她明明只剩下了一條胳膊，為什麼還可以忍心跑掉呢？

林俊傑很不能理解，就像他永遠都沒法理解，多年前拋棄他和父親的那個女人。

她分明已經有了田地，也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