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趙葛根

“爹，還沒到外婆家嗎？”

小小的林俊傑模樣並不醜，可能是長大后壞事做絕，相由心生慢慢才越來越丑了吧。

“咳，葛根，咳咳，你娘不回家，你就在外婆家住，咳以後別跟着爹了…咳咳咳。”.

這段記憶里的葛根姓趙，就是長大后的林俊傑。

大約是冬季萬物蕭條，趙父穿着一身青灰破棉襖，雙手插在袖子裏，走三步咳一聲。

“爹…你為啥不要我跟娘？”

個頭沒趙老漢半截高的趙葛根，穿着薄薄的紅花女裝改裝襖子，破了窟窿的布鞋踩在上了凍的爛泥路上。

“葛根，不是爹不要你…咳咳咳”

趙老漢說完這句話，停下腳步等了會兒一路小跑，追在他身後小臉凍的有些白的發青的趙葛根。

“咳咳，是你娘不要你和爹了…”

很無奈的說完這句話，趙老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喉嚨深處湧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娘為什麼不要我們？”

兩排白楊樹中間滿是枯枝爛葉的泥土路上，趙葛根倔強的梗着脖子問他爹。

趙老漢低頭看向兒子的眼神有三分無奈，和七分決絕，他沒有繼續咳嗽，也沒有解釋，只是蹲下身替趙葛根攏了攏身上的破棉襖。

“冷嗎？”

“爹，我不冷，我們回家吧？”

“不冷就走，太陽落山後，你就得走不動道了。”

“爹，我不想去外婆家，太遠了…我怕去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趙葛根是去過外婆家的，每次步行都得走個半天的路，他腳程慢，沒有他爹帶路在大山裡繞來繞去，是回不到鎮子上的。

“…”

趙老漢根本沒搭理他，在穿過一片有山崖樹叢的石子林時，趙老漢嘴裏嘟囔着冷，想歇歇。

趙葛根和趙老漢背靠背，坐在一塊兒被夕陽曬的很溫暖的大石頭上。

他舒服的睡著了，醒來時趙老漢已經再也走不動道了。

七歲都不到的趙葛根，一直在呼喚趙老漢，他始終沒有醒來。

夜幕降臨後山間很冷，趙葛根依偎在已經涼透了的趙老漢懷裏，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自己和這樣的父親一起生活了幾天，直到某天越來越重的臭味沒法掩蓋，趙葛根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片山林。

他已經懂得了死亡，卻不懂埋葬，小小年紀沒有一滴眼淚。

“娘不要我，爹也不要我了…。”

他如此想着，腳下越來越快，漫無目地的在山間橫衝直撞…餓的奄奄一息，直到有一天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中年老頭出現在他面前，笑着問他：

“孩子你家人呢？”

趙葛根已經餓的說不出話，淋了雨有點發熱。

他暈倒后被山羊鬍子老頭撿了回去。

那是個關着許多小孩的房間，什麼怪模怪樣的孩子都有，痴傻的殘疾的，甚至是養在大罈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的。

他從一個小孩口中聽說，他們都是和家人走散被拐來的孩子，被山羊鬍子趕着在各個廟會乞討。

也有命好的，會被他直接賣給生不出孩子的農戶。

那樣的孩子基本都是沒有殘疾，四肢健全，模樣也不錯的，並且年齡越小越好賣。

趙葛根被山羊鬍子關了一周，就放了出來。因為他不是拐來的孩子，不哭不鬧，也不找家人。

小小的趙葛根跟着三羊鬍子長到十二歲，他厭倦了拉着殘疾或是假裝殘疾的孩子跑廟會乞討的日子。

他跑了，鬼使神差的又跑到了父親去世的那個山間，分明不記得路，卻依舊跟着冥冥中不知名力量的指引，回到那個與父親分別的大石頭旁。

六歲的他還是太小，僅能記得父親身體不好，經常咳嗽，有一天突然咳了血，母親在父親一天天的咳嗽聲中離開了他們。

他不想母親，卻極其思念父親…趴在那塊兒連骸骨都沒有的大石頭上，睡了一天一夜，趙葛根又一次被山羊鬍子撿了回去。

年過五十的山羊鬍子問他為什麼逃，趙葛根目光平靜的看着這個把他當賺錢工具養大的男人。

山羊鬍子像第一次撿到他時那樣笑了，揉了揉趙葛根的腦袋道

“以後，你就跟我姓林吧，不想過這種日子，再給我賺兩年錢就去林家村生活，我的老祖宗都生活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