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替身將軍118
司絲並未對此番和親生出多少抗拒的心思,一來這是原主的命運軌跡,再者,她想幫助懷讓和君長霓在一起。
君屹再度將君長霓拘禁起來着實超出了司絲的預料,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君屹身上到底有些常人難以企及的本領,即便司絲再怎麼了解他、再怎麼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心思依舊複雜到讓人難以捉摸,便連繫統也無法監測到他究竟是怎麼找到君長霓的。
君長霓被君屹拘禁是和親一事的前因,這也又一次印證了此行任務,他們除了改變原主任務委託中那些人的命運,原主命運無法更改,她註定要通過和親再度回到君屹身邊。
和親事關兩國邦交,其中繁文縟節讓人不勝其煩,這一準備就又過去了近一個月,彼時已經接近年節。
臘月隆冬,枯萎的枝丫在朔風中亂顫。
出嫁前一天,司將軍從北地匆匆趕回,聖旨已下,君命不可違,哪怕司將軍再怎麼捨不得司絲,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臨近傍晚,晚膳上了桌,司家幾人都沒有進食的心情。
俞氏在房中抹着淚,司將軍破天荒沒顧不上安慰她,來到了司絲院裏。
司將軍來時,司絲剛收好宋語靈給她準備帶去南陵的藥材藥丸,解毒的、救命的、補養身體的,便連避子葯也備上了,好似她這一行並非是去享受榮華,而是要去打仗。
身後傳來敲門聲,司絲循聲望去。
明亮燈光之下,司將軍一襲衣袍被風吹亂,滿臉風霜,一身舟車勞頓的疲憊,眼眶微紅。
「阿爹!」
司絲看清來人,面上頓時浮現出驚喜之色,想也不想便撲進了司將軍懷中。
司絲小蠻牛一般撞過來,司將軍後退半步,穩住身形手臂收緊,嗓音粗糲哽咽,「阿寶,委屈你了。」
司絲搖頭,知道他說得是和親遠嫁一事,悶悶回道:「沒什麼好委屈的,阿爹你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
司將軍放開司絲,關懷詢問近況,互訴想念之後,司將軍說明了來意。
「到了南陵,若受了委屈便與阿爹說,阿爹不能阻止這場婚事,卻斷不會看着你被人欺負!」
分別在即,氣氛有些催淚。
司絲笑着點頭,為緩和司將軍悲傷不舍的情緒,她故作神氣,「放心吧,您女兒我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拿捏的軟柿子,我阿娘這些年常說我是什麼鬼見愁、潑皮祖宗,該頭疼的是那南陵皇帝,若他膽敢欺負我,後宮房頂我都給他掀了!」
「阿寶!」
司絲這麼耀武揚威一吆喝,司將軍更急了,「斷不可莽撞行事!你這一點就炸的驢脾氣可得收着點,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北安,那南陵皇帝亦非泛泛好惹之輩,切莫逞一時之快行衝動之事!」
司絲縮了縮脖子,弱聲道:「我知道,我就是說說,我又不是個傻的,娟好靜秀、行止有度,我知道的!」
「對了阿爹,驚秋在北地如何?那傢伙去了北地這麼久,竟連封信也吝惜傳來,他真忙成那樣?」
司絲認錯態度良好,司將軍也不願在她出嫁最後一晚責罵她,他這小女兒看似冒失魯莽,卻並非不知輕重之人。
他嘆了口氣,「就知道你會問他,這是他給你準備的賀禮。」
司將軍將禮盒遞了出去。
司絲急忙接過打開,是一枚玉鐲,青玉質地,上面有祥瑞刻紋,成色雕功都極其上乘。
最難得的是這不僅僅是裝飾用的,而是一柄暗器,按下瑞獸的眼睛,頃刻間便會有數枚銀針從瑞獸口中迸射而出,是極有用的保命利器。
司絲饒有興趣試了試,司將軍在一旁看着,「竟被你自己摸索出來了。」
司絲得意一笑,「這鐲子過了驚秋的手,怎麼可能還是簡單的東西?」
司將軍不可置否,「驚秋在北地一切都好,吃苦好學,應變力也強,數次立下戰功,月前夜襲敵營便是他領的兵,以少勝多,火燒連營,那一仗打得極漂亮!」
說著,司將軍面上漸漸浮現出難得一見的欣賞之色。
「驚秋那孩子是個好的,小小年紀便睿智沉穩,有勇有謀,若早知道和親這爛事會落在你頭上,早些年乾脆把你嫁給他算了!」
聞言,司絲湊到司將軍跟前,揪住他鬍子,「阿爹你糊塗了?你不是要把我嫁給六皇子?」
司將軍眼睛一瞪,瞧他急得,竟把這茬給忘了,隨即嘆了口氣解釋道:「當年應下此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李貴妃瞧上了你,她正得寵,為父不好當場拒絕,那時你還小,婚姻之事太過遙遠,其中難保不會發生變數,應承下來只是權宜之計,若你不喜歡阿爹不會真逼你嫁給他。」
「之後……你和六皇子成日鬧作一團,稱兄道弟,為父見他那動不動就往府里跑的積極勁,有好東西都想着你,想來是真喜歡你,若你嫁給他,也不失為是樁好姻緣。」
「為父不求你光耀門楣,只求你能尋個真心愛你疼你的,照顧好你下半生。」
這話聽得司絲心裏泛酸,無父無母的她潛意識裏一直渴念着親人的關懷。
可這卻不是她該貪戀的。
「喜歡又怎麼樣,和親的事他也說了不算,可憐呀,好好一對小鴛鴦竟被生生拆散……」
司絲故作哀怨唱了起來,司將軍被她逗笑,彈了彈她額頭,「大姑娘家家的,不知羞!」
司絲聳了聳鼻子撒嬌,「阿爹,您和阿娘莫要擔心我,不過是去一趟南陵,沒什麼的,咱們有替身不是么?」
「實在不行我便偷跑回來,以後頂着阿兄的名字過活,阿兄疼我,定會同意的,這樣我便能去驚秋那,和他一同上陣殺敵,管他什麼婚喪嫁娶的!」
說著,司絲便興緻勃勃比劃起來,躍躍欲試。
司將軍面色一沉,「渾說什麼,好好的姑娘哪能不嫁人?!」
司絲「嘿嘿」笑着,「嫁嫁嫁!這不就要出嫁了!聽聞那南陵皇帝是這世間罕有、一頂一的美男子,驍勇善戰,治世有方,你女兒不虧!」
便是再好,那也不是他心中的良婿,司將軍心中儘是不舍,此去一別,再見面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阿寶,受了委屈便和阿爹說,到那時,便是龍潭虎穴阿爹也帶你回家。」
「嗯!」
……
司絲離開將軍府那日天氣晴好,送嫁的隊伍聲勢浩蕩,一路走走停停,三日後,司絲抵達了南陵國境。
車架暫停,官員相拜接引的間隙,司絲撩開車簾,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街道兩邊人潮如海,觀者如市,有好奇抻着脖子的,也有將幼童架肩膀上的……無一不面帶喜色,那都是來迎接司絲的。
和親一事敲定那天,君屹便派遣手下之人將他與司絲的「過往」散佈了出去,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相守,洋洋洒洒編排了好一出纏綿悱惻、羨煞旁人的大戲。
那些人有意提及司絲的身份樣貌,她與欣陽公主是一個外祖的表姊妹,二人母親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模樣生得極為相似。
至此,眾人才知那被新皇囚於宮中的不是已故的欣陽公主,而是北安鎮國將軍府嫡女,那姑娘容貌肖似公主,卻並非遭了囚禁,而是情到濃時難捨難分,隨着新皇入了宮,此事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傳了出去。
流言盛傳之時,將軍府嫡女已經平安回到了北安。
那姑娘畢竟是北安人,親事未定,為防止二人感情引起兩國摩擦,新皇不得不將此事瞞下來,直至近來一切塵埃落定,才公之於眾。
自始至終,新皇喜歡的只有將軍府嫡女一人。
戰事連年,南陵百姓比任何時候都渴望和平,此番新皇與北安將軍府嫡女結下良緣,百姓心中再無怨懟之情,紛紛跪地祈禱和親能夠順利進行,帝后白首同心,結兩國之好,止戰休戈,休養生息。
成婚大典在司絲抵達南陵后的第三日。
婚典當天,天公不作美,陰風怒號,鉛雲低墜,仿若壓在人頭頂上。
司絲怕冷,最是厭惡濕冷的風吹在身上的感覺,雨雪要下不下,濕氣凝聚在空氣里,防不勝防鑽入肺腑,逼得人打冷戰。
雖是如此說,這卻也是南陵冬日最常見的天氣。
低沉悠遠的號角吹響,司絲由北安朝臣引着緩緩朝敬天殿走去,透過鳳冠下的珠簾,她看清了四周景象。
南陵的皇宮司絲並不陌生,只是較之從前,白玉磚上鋪設了紅毯,金鼓喧闐,萬朝來賀,盛況空前隆重,處處透露着皇家的尊貴與威勢。
君屹早在殿前等着了,邁上台階登頂,司絲看到了他的模樣,墨發梳得一絲不苟,俊美深邃的輪廓在陰雲下平添了一抹薄涼,乍看之下猶如清貴公子,甚是無情。
下一瞬,君屹沖司絲伸出手,他面上氤氳着淺淡的笑意,笑不達眼底,卻也沒透過看別人,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大約是在盼着這沉悶的典禮快些結束吧,司絲這般想着,回以笑容,將手遞了出去。
君屹登基稱帝之後,撤明黃改以玄黑為尊,嫁夫隨夫,司絲也穿了身黑,兩人並肩而立,不像是在辦喜事,倒像是在舉行一場莊嚴肅穆的祭祀。
號角再次吹響,禮官開始唱詞,寓意吉祥,感念天地。
朝臣跪地,呼和叩首,司絲隨着君屹拜了又拜。
在風裏站了半天,司絲只覺得周身血液都快要凍結了,越發難熬,如此她不得不看向四周轉移注意力,好讓時間過得快一些。
這婚典場面看似隆重,卻也處處都是敷衍,這裏每一處都是宮人們佈置的,金銀堆砌起來的盛景,沒有一絲真情實意。
司絲自認為對君屹有些了解,他目無波瀾望着前方,眉宇間透着些許不耐,大抵連他也沒想到今日這婚典會這般繁瑣,尤其他身邊站着的是顆棋子,並非他真心想娶的人,他更是連半分敷衍的吝於傾付。
可他卻不得不在這站着,只因這關繫着他與君長霓的未來。
直至此刻,他仍舊不肯承認自己的心,一門心思固執己見,司絲心中難得生出些期待,她好像很久沒見人痛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