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剝的不太漂亮，你還要嗎？
三十平米的宿舍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兩張軍事化訓練的上下鋪鐵床，只有白蘞和尊煌曾經睡得上鋪，鋪了床單棉被。
老舊生鏽的桌子上放着兩副碗筷。
連一旁水盆里的洗漱用品，牙膏，牙刷，水杯，毛巾都是同樣的兩份。
宿舍里沒人，卻遍佈生活的痕迹。
白蘞似乎不是獨居，而是在和誰同居。
尊煌環視了一圈的墨眸猩紅驚恐，大手攥緊了冰涼的門把，咽喉窒澀，一種糟糕至極的不祥預感深深籠罩住他。
佔據他僵麻的大腦，似被人扼住了呼吸。
白蘞他……
與此同時，藍牙耳機里傳來鬼卿激動卻又複雜的聲音。
“我看到白蘞了！但……但是……他好像不太正常……尊煌，你做好心理準備。”
尊煌聽着鬼卿的語調從激動變成欲言又止，再到措辭謹慎，最後沉默嘆息，他眼底的微光也跟着沉浮，痛苦，熄滅。
七區宿舍樓區域，樓下。
一身迷彩服的白蘞瘦骨嶙峋，太過憔悴消瘦的他，從而顯得身形愈發頎長，他一手拎着一個飯盒，手背上的青筋紋路清晰，步伐走的很慢。
他一雙桃花眸溫柔含笑，時而停下來，轉過身，對着身後的空氣說話。
他沒有譴責，沒有不耐煩，會無奈寵溺的走回去幾步，哄着，等着，什麼人一起走。
藏匿在暗處的鬼卿不忍心的別開視線，他咬了下后槽牙，喉結輕滾，咽下所有的憤懣不平和難以理解的痴情。
直到白蘞孤寂修長的身影進了宿舍樓，鬼卿泛紅的煞眸，才落回樓梯口。
他通知尊煌，沉啞的嗓音帶着壓抑怒火的不善。
“白蘞已經上樓了，別再刺激他，你他媽好自為之。”
尊煌聽到了上樓梯的腳步聲。
尊煌聽到了白蘞哄寵的話語。
那些他無比熟悉的溫柔語氣，剋制着愛意的關心問詢，讓尊煌心如刀絞，在白蘞走上四樓，推開房門之際，他紅着眼睛藏進了衛生間。
“到宿舍了，這下不累了吧？”
白蘞抬腳關上門，側眸凝視着悶悶不樂垮着一張髒兮兮稚嫩臉蛋的“尊煌”。
他知道的，眼前的尊煌是幻覺，但他選擇清醒的沉迷。
“尊煌”也穿着迷彩服，明顯是剛結束訓練，縱使灰頭土臉，仍難掩稚嫩臉蛋的清秀漂亮，唇紅齒白，連疲憊陰鬱的眼眸都透着股少年人的純澈。
“怎麼不累啊，老子快累癱了。”
他嘟嘟囔囔的往宿舍里走，拉開一張椅子坐下，雙腿大敞，脖頸後仰，閉眸享受着白蘞接下來的伺候。
白蘞將手裏的鋁製飯盒放在桌上，一個留給自己，一個推給尊煌，他貼心地問，“渴不渴？壺裏有溫水，現在喝剛剛好，要嗎？”
尊煌連眼皮都沒掀，“要。”
白蘞轉身去倒水，他彎下腰，拎起沉甸甸的水壺時，手腕似乎難以支撐，顫抖了兩下，他慌忙放在桌子上，神色如常的拿起一個杯子，改為雙手拎着水壺倒水，很是小心謹慎。
前幾天，他手指忽然沒勁兒，一滑摔碎了水壺，嚇走了幻覺。
他一連等了好幾天，懊悔不已，幻覺今天早上才再次出現。
“給，慢點喝。”
水杯推到尊煌面前。
尊煌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坐直身子，懶散的伸出手端起水杯，仰頭喝了幾口。
白蘞避開尊煌吞咽滾動的喉結線條，他端起水盆，進了衛生間接水。
喪失聽力的白蘞警覺性削減了一半，再加上已經油盡燈枯衰竭嚴重的身體，他又心繫着幻覺，害怕幻覺消失不見，進入衛生間的白蘞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不知道他愛到瘋了的尊煌，不捨得讓其受一絲委屈的尊煌，此時，正藏躲在門板后流淚。
尊煌不祥的預感得到了驗證。
他也總算明白了那個穿着白蘞黑袍的男人所說話的意思——白蘞很奇怪，總是對着空氣說話，好像是瘋子……
白蘞真的瘋了。
白蘞的精神出了問題。
而他，無疑是逼瘋白蘞的罪魁禍首。
尊煌模糊的視線，凝視着白蘞瘦弱單薄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但此刻他們之間隔着現實和虛幻的鴻溝。
他的貿然出現，和幻覺的對撞，會讓拚命想逃離他的白蘞接受不了。
尊煌只能忍耐。
給幻覺讓位。
白蘞匆匆洗乾淨手后，接了一盆清水，端出去，走到幻覺面前，體貼的給幻覺擦手，擦臉。
幻覺“尊煌”跟年少時的尊煌如出一轍，對白蘞很是依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白蘞的格外照顧，單純的以為白蘞無欲無求什麼也不圖，白蘞人好，他命好。
尊煌仰着頭，閉着眼，極其配合白蘞的擦臉，像是被人寵壞的廢物，墨眸纖長，模樣乖巧，濕潤的毛巾蹭過他柔軟緊抿的薄唇，似乎是疲憊緩解了一些，他微微張唇，發出舒適的輕哼。
白蘞如同被火焰燙到了般慌忙鬆手，迅速移開視線，清潤的嗓音暗啞，“擦好了，可以吃飯了。”
“餓死老子了，白蘞你幫我剝雞蛋好不好？我今天練拳練的手指疼。”
“好。”
白蘞在尊煌對面坐下，打開自己的飯盒，一葷一素，一個水煮雞蛋，他將雞腿夾給尊煌，再拿起雞蛋剝皮。
由於白蘞太久沒吃東西，今天又走了很遠的路去弄吃的，上樓下樓，體力幾乎耗空，連剝個雞蛋都稍顯費勁，他蒼白的長指一直細微的顫。仟仟尛哾
曾經的尊煌對白蘞毫不關心，此時的幻覺復刻曾經的尊煌，他只顧着吃飯，明明一抬眼便能察覺到白蘞的不舒服，但他就是看不到，又或是漠視，還嫌白蘞剝的慢。
“你好笨啊白蘞，你是在剝雞蛋，還是在孵小雞？”
尊煌啃着雞腿打趣，薄唇被油脂浸染的亮晶晶。
“很快就好了。”
一個雞蛋被白蘞剝的坑坑窪窪，有些蛋白粘在了殼上，白蘞蹙眉，怕尊煌更加嫌棄，惹尊煌不高興。
不高興，幻覺會消失很久。
他捏着雞蛋，不敢放進尊煌的飯盒裏，緊張，小心翼翼的問。
“……剝的不太漂亮，你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