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豫西戰役（上）
絲絲的寒風，肆意着吹打着河南的大地，連年的災禍讓豫地人民苦不堪言，城樓上，張纖狠狠的裹了裹身上的新棉衣，小心的打落肩膀上的灰塵，自己在這郟縣守城門也有幾個年頭了，雖然有點灰色收入，但現如今米糧貴的嚇死人，還是落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境地，前兩天一個不知道哪裏的總兵過來，竟然破天荒的讓他們吃了幾頓飽飯，還分發了全新的棉衣！最重要的還發了餉銀！！
至今張纖還咂着舌頭，回味着早上喝的肉粥，雖然自己就分了一小塊肥肉，嘖嘖，那味道……
突然一陣冷風襲來，張纖打了個噴嚏，下意識的抬頭一看，灰濛濛的天空下出現了一排黑點，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趕緊將攏在袖裏的手掏了出來揉了揉眼，定睛又看了一會兒，忙拿起身邊的銅鑼，扯開破鑼嗓喊道：「闖軍來啦……闖軍來啦……」城頭上一陣慌亂，還好王憲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城頭上的士兵雖然慌亂，但最終還是各就各位，金汁，火油，滾木礌石早已蓄勢待發。
「報！王總兵郟縣遇襲，來賊正是李賊夫人高桂英……」
「噢！那李自成沒在軍中？？」孫傳庭趕緊起身來問道
「王總兵說未見李自成旗號……」
正說話間，又一探子跑進來跪拜道：「「報！黃將軍伊陽遇襲，來賊正是李自成」
「好！好！！李自成終於出現了！！看來這廝欺我河南無人，竟然還敢分兵攻打！」
孫傳庭稍作沉吟，李自成攻打魯山縣時自己便在河南，事後少不得落個見死不救的名聲！眼下之際，唯有抓住李自成方可扛得住言官的彈劾，雖然李自成進河南無任何消息，打魯山不到半天就攻下來了自己根本反應不及！但這都堵不住朝上那幫子言官的嘴！如今，斷無再放李自成歸山的可能，於是連忙寫信給范復粹，命河南總兵王紹禹帶騎兵封鎖他們回逃商洛山中的路線。然後朗聲道道：「隨我出征！！！前往伊陽！！」
伊陽城……
謝無畏正呼呼的喘着粗氣，攥刀的手緊張的發白，無意識的一陣陣抽搐着！這是他們打退闖軍的第三次進攻了！他用力的將沒人的雲梯推翻了下去。旁邊的兄弟左臂被刀砍斷，痛苦的哀嚎着，所望之處到處是鮮血和殘肢斷臂，他這一旗的兄弟就剩和他一起參軍的同鄉，蹲坐在血泊中的呼呼喘氣的馬力邊了，謝無畏強撐着用脫力的右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還有血跡，不管地上血污，一屁股坐了下來。
黃得功帶着一眾親衛，及民夫抬上來了一筐筐餉銀，還有吃食！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聲道：「兄弟們！都是跟我從南直隸過來的好漢子！！咱黃闖子沒啥文化！他奶奶的，大仗在即，銀子，吃食！還有軍功！咱黃闖子一樣不少！活捉李賊！封妻蔭子！就在此役！！」
「活捉李賊！活捉李賊！」
「大哥！不對勁啊！！他娘的，守伊陽的官兵像是吃了葯一樣，個個拚死！咋看着不像鄉勇啊！！」田見秀的盔甲上濺滿了血跡，剛從城樓上廝殺了一波，聽得鳴金聲才帶着親衛撤回來。
「自己不行，別他娘的找理由！」劉宗敏把玩着手中的長刀道：「大哥！讓兄弟帶人！伊陽保准手到擒來！」
「不對勁！！魯山縣咱們半天就打下來了！剛才我在城下觀戰，發現守城官兵井然有序，慌而不亂，定有名將坐鎮！我瞅了半天，沒見一個旗號！！連他娘的守城的將領是誰咱們都不知道！！」李自成生性多疑，此刻更是猶豫拿不定主意。
「大哥！明狗哪還有名將？？盧象升戰死遼東，楊嗣昌，左良玉等在四川，孫傳庭在大獄裏蹲着，黃得功在安徽，洪承疇那廝在遼東駐守！沒有旗號，證明這守將連名都沒有，哼哼，換作是我，拿下伊陽必手到擒來！！」
「草！！你他娘的，劉宗敏……」田見秀聽他明裡暗裏嘲諷自己，實在忍不住大罵起來。
劉宗敏斜眼一看，輕蔑道：「咋地！要給老子干一仗啊……」
「放肆！！」李自成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兩軍交戰在即！你們要內訌嗎！！！」
田見秀，劉宗敏兩個人齊齊哼了一聲，也不答話。
「劉宗敏！你帶本部人馬！給我把伊陽拿下來！！！」
伊陽城下……
闖軍再次集結完畢，新依附的鄉民及官兵被安排到了最前面，個個驚慌失措的頂着擋箭牌，有的扛着雲梯，隨着鼓聲響起，劉宗敏大喝一聲：「攻城」便帶着老營兵驅趕着流民向伊陽城攻去！
剎那間！城頭僅有的四門土炮「轟轟轟」響了起來！明軍張弓搭箭，各種火器，雨點般朝他們砸來。流民瞬間倒下一片，有的忍不住想往後跑，早被督戰的老營兵一刀砍去腦袋不甘的倒了下去，其餘流民發聲喊，閉着眼，頂着擋箭牌朝城下拚命跑去。
謝無畏，馬力邊兩人緊張的躲在城垛后，攥着雁翎刀，死命的吞着口水，突然「嘭」的一聲巨響！城頭一陣哄亂，原來一門土炮炸膛了，炮手們被掀翻了一地，哀嚎一片，眼見得不活了！！兩個人相視一陣苦笑，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意思，看來此次是凶多吉少了！彼此又緊了緊手中的雁翎刀……
劉宗敏在陣后親自督戰，流民冒着箭矢飛石，帶着攻城器械，誰也不敢後退，前隊倒下，后隊立馬補了上去。劉宗敏冷眼看着一切，反正死的都是裹挾的流民及投降的官兵，不是自己的老營兵，一點也不心疼，隨着一架架雲梯豎了起來，劉宗敏才指揮身後的老營兵齊齊涌了上去！
謝無畏防守的城垛邊也豎起了一架雲梯，兩人趕緊抬起一桶火油順着雲梯就澆了下去，隨後火把一扔，瞬間，一條火龍飛舞而下！吞噬着一切，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焦糊味，還有各種慘叫！一團團火人從雲梯直墜而下，這一幕在整個城頭上都在不斷的上演着。
馬力邊用力抱起礌石剛探出身子想往下砸去，「嗖」的一聲，一箭正中面門，馬力邊騰騰騰往後連退幾步，仰面便倒，礌石也砸落在他胸膛，謝無畏趕緊爬了過去，用力的推開礌石，將他抱起，見他口中鮮血成串的往外噴涌，堵都堵不住，馬力邊用力睜開眼，無力的看着天空道：「兄弟。。。我疼……疼……我想阿娘了……帶……帶我回家……」
謝無畏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怔怔的看着，用力的抱緊，眼淚無聲的從眼眶滑落，看着他再也沒了聲音，才輕輕的把他放在地上，仔細的擦了擦他嘴邊的血沫，緩緩的拿起地上的雁翎刀，此刻謝無畏的雙眼再也沒有感情，有的只是麻木還有對生命的絕望……
此刻鼓聲緊急，劉宗敏一看差不多到時候了，立馬帶着老營兵衝殺了上去……
城頭上一片激戰，城裏本來李自成派了上百個細作扮作流民混了進來，不過黃得功一來，便把流民打散，分片管理，此刻一個叫劉四喜的細作，正在焦急的轉來轉去，旁邊同來的流賊是在看不下去，一把把他拉了下來，低聲道：「你他娘的別轉了行不，看的老子都他媽頭暈了。。」
「他娘的！我也不想轉，眼下城頭正打的熱鬧，咱們在此地無所建功，一旦闖王打進來！咱們肯定少不了一頓罰，說不得小命就沒了」劉四喜無奈的坐在那裏低聲回道。
正在兩人嘀咕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怒喝：「他娘的，你們是不是吃的太飽了！在裏面打屁？亂個甚！！再亂砍了你們」
兩人趕緊互視一眼，劉四喜低聲道「這他娘的怎麼辦，門鎖着，門外還有官兵把守，出不去啊……」旁邊那人也是沒有辦法，說了一句：「聽天由命吧，」劉四喜大急，心道：不知道闖王打的怎麼樣了……
此刻劉宗敏已帶老營兵攻上了城頭，黃得功也帶着親衛親自上陣，每當要奔赴戰場，就喝上幾斗酒，深入敵方軍營，不顧生死，不計利害，被稱為黃闖子。此時正揮舞着單鞭，大呼酣戰！流賊是擋着即死，碰着即亡！
李自成在城下觀戰，眼看戰事膠着，沒有一方後退，也沒有一方停止衝殺！整個城頭上到處都是酣戰的士兵，城頭下密密麻麻的闖軍還在前仆後繼的往上攀爬，時不時被滾木砸中，被金汁潑下，被火油焚燒！到處都是慘叫聲！！起軍這麼久，這樣慘烈的戰事好像很久沒遇到了！心下更是惴惴不安！實在想不通伊陽的官兵為啥如此悍勇！他娘的，這守城的將軍連個旗號也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