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漁船里的賭局
我叫沈南一,一個地地道道的湖北漁民家的孩子。
在我們這邊因為捕撈期的魚很多,那時候漁政上對捕魚的要求也沒那麼多。
所以在捕撈期的時候,我們一般會選擇下攔網。
所謂攔網,就是找江邊的一些大回水灣,然後在水灣的入口方向,從左右兩邊拉起一張大網。
然後在漁網下面掛上小的鐵疙瘩,保證漁網在水下可以拉平。
這種漁網一般長度在30到50米左右,寬度只有5米。
而我負責的工作就是幫家裏人掛鐵墜和拉網,因為年紀輕,所以也幹不了太有技術性的事情,就只能打打下手和出出力氣。
記得那是捕撈期的最後一網,起網的時間也到了傍晚左右。
在夕陽餘光的映照下,父親讓我鬆開綁在水灣入口左邊的漁繩,準備起網。
因為漁網太大,這個時候必須要全家人一起上,然後一點點的把漁網拉向岸邊。
在漁網拉到一半時,突然感覺手裏的漁網一下子變得特別沉重。
父親在旁邊喊道,加把勁,上大貨了。
隨着漁網一點點的靠岸,可以看到漁網中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隨着漁網被我們拖動到岸邊。
可是我卻看着並不像大魚。
因為水面太平靜了,一點魚在水裏掙扎的水花和波紋都沒有。
我看向父親,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好像也發現了不對勁。
只聽父親出聲說道:
“好像不太對勁,小心一點拉,注意水下。”
全家人聽了父親的話,都把目光投向了水裏。
隨着漁網越來越靠近岸邊,我張嘴說道:
“爸,好像是個人!”
這時我看向父親,顯然父親也注意到了。但是父親沒說話,只是咬了咬嘴裏香煙的過濾嘴。示意讓我們接着拉。
隨着漁網一點點的靠岸,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和隨着拉網的節奏在猛烈的跳動。
等到能看清時,我們已經確定。
那就是個人!
父親讓我們加把勁,趕緊拉。
等到漁網上岸后,父親不等把漁網解開,就伸手往那人的脖子摸去。
在短暫的感受后,父親大聲喊着,讓我解開網,人還活着。
一家人七手八腳的解開漁網,父親開始在男人的胸口和腹部猛按。
在父親的按壓下,可以看到那人的嘴裏在往外冒着一股股的水。
我盯着那個人,看到這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帥的男人。
他很立體,鼻樑很高,穿着黑色的襯衣和西褲,手腕上還帶着一塊銀色的鋼表。
這種打扮,在那個年代,絕對是有錢人才獨有的打扮。
我們這些漁民身上的衣服都是破了補,補好了接着穿。
父親又往那個男人的嘴裏吹了幾口氣,摸到他的鼻子開始出現呼吸時才放鬆了下來。
捕撈期的時候,家裏的魚獲很多.種類也多,魚蝦蟹,常見的河鮮都有。
所以那段時間基本天天吃魚。
大鐵鍋架在煤爐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鍋里的魚和豆腐雖然普通。
但是對於餓了一天的我來說,也是及其具有誘惑力的。
我正盯着鍋里的魚出神,突然聽到了幾聲急促的咳嗽聲。
那個方向是今天父親救回來的那個人住的屋子。
聽到聲音,我也不敢冒然進去,於是我跑着告訴父親。
父親聽到后,就放下了手上的活計,匆匆往那個屋子裏去。
我壯着膽子跟着父親身後一起走了進去。
看到那個男人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正靠坐在床頭上,一臉平靜的看着進來的我和父親。
良久之後,陌生男人先開了口。
我本以為他會有一肚子的問題,誰知道他問出的第一句竟然是:
“有煙嗎?”
我父親愣了愣神,從口袋裏掏出了他平時抽的白金蝶遞了一支過去。
那個男人接過煙,我父親又送過去火。
在點燃后,男人猛吸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沒好,還是受不了這種劣質香煙的刺激,他連連的咳嗽。
但還是又猛吸了一大口。
等一隻煙抽完,他才主動說出了第二句話:
“大哥貴姓?”
父親說自己叫沈軍,又和他說起了如何發現了他,還有救他的全過程。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后,男子平靜的說道:
“沈大哥謝謝你,我叫韓天。謝謝你救了我,有機會的話,我會報答你的。”
父親聽完擺擺手說著不用謝。
父親轉過身,讓我去盛點草魚燉豆腐給韓天端來。
等我盛好端進房間后,看到父親已經沒在房間裏。
估摸着去收拾今天的魚獲了。
我看到韓天的嘴裏還是叼着一根煙,雙眼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時候年紀還小,住在鎮子裏,也沒見過什麼陌生人。
韓天扭過頭看着我笑了笑,我順手把手裏的魚湯遞給了他。
他接過來慢條斯理的吃着,我在一旁又重新開始打量起他。
韓天三十多歲的樣子,很瘦。這也讓他顯得更加立體。
在給他遞碗的時候我發現,韓天的手很修長,而且很白凈。
甚至比很多的女生手還要好看。
他的鼻樑很高,但是鼻尖有點回勾,有那麼一點鷹勾鼻的味道。
讓他給人的感覺,又有一點的陰狠。看着不太好接近的樣子。
等着他吃完,我端着碗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忙了這麼久,我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端起碗就不停地往嘴裏送。
父親卻是小聲的對家裏人說道:
“你們都別對他太好奇,也別多問他。我感覺這不是一個我們小人物能惹得起的人。”
父親的一番話,不禁讓我又對屋子裏的韓天多了幾分的好奇。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星期。
他還是和之前一樣話很少,他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讓我給他再拿包煙。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發現韓天已經好了。
正坐在桌邊和父親聊着天,父親笑的很開心。
我想湊近聽一聽,父親瞪了我一眼,我連忙坐正了身體。
那天晚上父親喝了很多酒,韓天也是,到了後面兩個人已經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那感覺看着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好朋友一樣。
第二天一早,父親笑呵呵的回到家。
我看到父親這麼高興,我知道今天應該是碼頭那邊給這次的漁獲結了賬。
就聽着父親進門就大聲叫着而我,讓我去準備幾個好菜,今天要好好喝一點。
說完又往韓天屋子的方向喊道:
“韓老弟,今天我們好好喝點。也給你好好補補身體。”
農村的飯菜,就算是慶祝的時候。其實也沒有像現在那樣誇張,動不動就是一大桌。
但是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這和過年吃的基本沒什麼兩樣。因為漁民嘛,除了水裏的河鮮,其它的肉都是稀罕物件。
一頓吃吃喝喝后,父親打着飽嗝,摟着韓天的肩膀。
說要帶韓天去玩玩,我一聽是去玩。
連忙就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們身後,等走出了一里地。
父親回過身才看到我也在後面,便要趕我回去。
我說了半天的好話都沒用,最後還是韓天開口勸了勸父親,父親才同意讓我跟着去。
但是路上父親一再叮囑我,讓我不要告訴我媽,不然就抽我。
我連連點頭,嘴裏一直保證不告訴我媽。
在父親的帶領下,我們走上了最大的一艘漁船。
我認得這艘船,這是碼頭張老闆的船。
每年捕撈季的漁獲,漁民們都是在這裏最後結賬。
一進到船艙里,還是熟悉的魚腥味。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還夾雜着濃濃的煙味。
這裏今天好像格外熱鬧,船艙里有一大群人正圍在一個桌子前。
幾乎每個人嘴裏都叼着煙,手裏還拿着一把錢。
父親帶着我和韓天往裏擠了擠,透過人群的縫隙,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在玩炸金花。
每年的這個時候基本他們都會打牌,這個我也知道。
因為每年的捕撈季過後,可以說是鎮子上漁民們腰包最鼓的時候。
只是原來我也只是聽說,一直沒有見過。
畢竟父親也不願意帶我來這種地方。
濃濃的煙霧熏得我有點睜不開眼睛,但是我還是看到了桌子中間那一堆花花綠綠的錢,最小的面值是一塊,多的還和一百。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
玩牌的人我基本也都認識,最中間的是碼頭的張老闆。
剩下的也都是和我家一樣靠打漁為生的叔叔伯伯們。
他們見我父親來了,就喊着讓我父親也玩兩把。
本來父親來這裏就是為了打牌,也沒拒絕,就參與到了其中。
我這才看了看賭桌上的人數,加上我父親足足九個人。
九個人的炸金花,說實話不多見。
父親問了問韓天要不要玩,可以先給他借錢,韓天笑着搖了搖頭拒絕了。
父親也不再多勸,就開始玩牌。
韓天就站在父親身後,津津有味的看着這場賭局。
父親今天的運氣好像格外的好,開始第一把就拿到了一手a打頭的金花。
因為地域的原因,每個地方個的炸金花規則不同。
有的地方順子要比金花大,但是一般來說還是金花要大過順子。
最後一家和父親比完牌后,父親笑呵呵的收下了桌子上所有的錢。
我站在一旁,感覺比父親還要興奮。
保守的估計這一把,我爸得贏兩三百。
現在看來兩三百可能不多,但是在當時,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才幾十塊錢。
父親收起了所有的牌,隨便洗了洗讓上家切牌。
上家坐的是鄰居劉伯,他象徵性的切了下牌。
因為人多,我父親害怕發錯,就發的很慢。
看到我父親的發牌速度有點慢。
坐在他對面的吳麻子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還說我父親是收網收多了,發個牌磨磨唧唧。
我一聽就來氣,這個吳麻子就是鎮子裏的一個小地痞。
沒工作也不賺錢,每天就靠偷雞摸狗生活。
哪裏一旦有牌局,絕對跑的比兔子還快。
父親見吳麻子嘴裏不幹凈,不由得回懟到:
“你催什麼催,就那幾個偷雞摸狗掙來的錢,等不及輸了?”
吳麻子見父親生了氣咋咋嘴不再說話。
牌發完后,由父親的下家說話。
等輪到父親這裏,前面已經是悶壓了十塊,如果看牌要吃的話,就需要二十。
父親想了想也跟着悶壓了十塊。
等到第二輪悶壓到父親這時,悶壓已經到了二十塊。
父親猶豫了下,選擇了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