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回歸
魚銘將冰冷的目光重新挪回到魚幼白的身上,看她還是一副茫然不知所謂的模樣,更是覺得萬分失望,第一次開始不禁懷疑自己之前為了迎接她們而付出的那些究竟是否值得了。
「看來之前的那些教訓並沒有讓你好好反省,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獃在府中,跟着曹姑姑好好學學規矩。我也不求你現在能像初兒那樣優秀,至少不要再出現像今日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了!」
語罷,直接攜着怒氣拂袖離開了。
魚幼白呆愣地跌坐在地上,低垂着腦袋,過了許久許久,才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冷笑,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神情堪稱冷靜地將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塵拍掉,挺直了脊背,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原本身上那種流於表面、稍顯稚嫩的心思完全都沉澱下來,所有情緒似乎都內斂起來,不再讓人那麼輕易的窺察道。
經此一遭,魚幼白終於徹底明白,在這個家裏,只有娘親才會無條件維護自己、寵愛自己,其餘一切不過都是可利用的工具和千方百計要除掉的敵人!
魚晴初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隨手的一次推波助瀾竟然幫助魚幼白完成了蛻變,若是親眼看到,就會發現現在的魚幼白才像是前世後來那個在京都遊刃有餘、城府極深,甚至能勾搭上太子的人。
不過,就算知道了,魚晴初也只會感覺事情越來越有意思,完全不會懼怕!今生重來的這段時間,雖然也因為輕視和不察而吃了幾次虧,但總體來看,幾乎都是碾壓式的對局。所以魚晴初在一邊因報復成功而感到愉快的同時也因為對手太過蠢笨而懷疑前世的自己,連復仇成功的愉悅都減少了許多。
魚晴初回到月瀾苑之後,便將魚銘的話轉達給了曹秋華。
「姑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過去?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幫你跟魚銘說一下,推拒了此事。」
曹秋華笑起來,眸光流轉間還留存着幾分當年風韻,「不用。這件事我接了。這不是一個光明正大磋磨那個二小姐的機會嗎?這麼好的事情為什麼要推拒?剛好趁此次機會也為姑娘出一口惡氣,省得她總是弄出一些么蛾子膈應人。」
「那就擺脫給姑姑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魚幼白的日子相當不好過,皇宮出身的人,整治人的手段多的是,什麼頭頂水碗跪在竹排上幾個時辰了,什麼徒手端滾燙茶盞啦,此等小手段層出不窮,偏偏還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誤了。
短短几日,魚幼白便因此消瘦下去好多,身上更是常常帶着一些青紫的痕迹。有的時候更是能看到眼眶通紅,眼皮紅腫,一看便知道晚上偷偷哭過。但是令所有人驚訝的是,就算是這樣,魚幼白竟然全都堅持下來了,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吵嚷着要讓魚銘給自己做主了。
然而她們不會覺得魚幼白是良心發現、改邪歸正了,反而對此保持十足的戒備和警惕,所以曹秋華滿懷擔憂地將此事轉告給了魚晴初。
纖細蔥白的指尖點在桌面上,「倒是有意思,沒想到這樣倒是讓她聰明起來了!」
「姑娘,情緒外露的人才是最好對付的。任由這位二小姐這樣沉澱下去,怕是日後會對你形成威脅。」
魚晴初抬手,止住了曹秋華的勸誡,「姑姑,我明白你的擔憂。但不用擔心,這樣事情才會越來越有趣。我可是很期待我的這位「好妹妹」會蛻變成什麼樣子呢!」
曹秋華欲言又止,還想說些什麼。
「姑姑,我明白你是擔心我掉以輕心,太過輕視她。你放心,之前吃過的虧我都記着呢,之後我絕對不會再輕視任何人。至於為什麼不趁現在就直接將魚幼白也毀了,一方面是我娘親逝世的事情還有些東西需要查證,若是現在就把人毀了,怕是之後再難以查清楚了,另一方面姑姑就全當我任性,想要看看蛻變之後的魚幼白能夠使出什麼手段吧!」
曹秋華不知道自己的重生的事情,也就不清楚自己的心結所在。只有徹底擊垮完全成熟后的柳芙雯和魚幼白,自己前世的那些折辱才算是真正地全部還回去,自己的心結才能真正地解開
「誒——,姑娘心中有數就好,不管如何,我們都會幫着姑娘的。」曹秋華本就只是擔心魚晴初掉以輕心,但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能力,所以聽到魚晴初有自己的計劃之後也就不再多言。
恰巧此時的魚承新也帶來了柳芙雯被送去莊子之後的消息。
「那邊莊子裏的人本就都是捧高踩低的主,柳芙雯在那邊過得十分艱難。不僅要自己準備膳食,還要自己清洗衣物。有的時候還要被逼着一起勞作,那位本就是十指不染陽春水的主,可是吃了大苦頭之後才學會了這些雜事。據說剛過去的那段日子,不過三四天就已經累到暈倒好幾回了,甚至有一次生了病也沒有人管,還是自己撐過來的。」
魚晴初聞言,眼尾上挑,桃花眼微微彎起,露出譏笑,「她也有今日,不過她倒是也沉得住氣,我可不相信她被送到那邊之後,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改變自己的處境,她的手段可不知這麼一點。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麼能忍,看來不僅是魚幼白通過此次的事情得到了教訓,這位也不遑多讓。我是很期待她回來之後的模樣呢!」
「不過不久之後她應該就會收到魚幼白受罰的消息了吧,她那麼在乎自己的寶貝女兒,估計再怎麼樣也會泄露一些什麼。這段時間派人多盯着她一點。」
「是,主子。」
魚晴初原以為柳芙雯在得到消息之後,很快會有動作,重返魚府。但是沒有想到這一日竟然來得這般遲,眼看小半年的時光已經過去,已經快到要年底了,魚晴初早已經披上上好的白狐裘的斗篷,才收到了柳芙雯要回來的消息。
「初兒,你看這半年來幼白也改變了不少,你柳姨娘在那邊莊子也呆了許久。而且爹爹最近查出,你之前在靜禪寺遇襲那次,實際上是孫家女兒孫玲膽大包天雇兇殺人。爹爹本是想幫你好好教訓此人,沒想到她自己做了虧心事之後寢食難安導致精神出現了問題,整天恍恍惚惚的,孫家也因此本來還有點的家底都敗落地差不多了。」jj.br>
「爹爹也就沒有再多做什麼。你看,你柳姨娘也知道錯了,之前也只是一時糊塗,眼看馬上就是年關了,你看,爹爹派人將柳姨娘接回來,我們一家也團圓過個好年如何?」魚銘話語中充滿了試探。
魚晴初縮在對襟織錦羽緞穿花厚襖中,只露出一張瓷白的小臉,雙手捧着鏤金的小手爐,羽睫低垂,唇角帶着虛假的微笑,看起來十分乖順,「好啊,這件事爹爹做主就可以了。我願意相信爹爹,有爹爹在,肯定會保護好我的是不是?」魚晴初仰起小臉,崇拜濡慕地望着他。
魚銘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被架到了高處也只能生生應下,「自然,有我在,肯定會保護好初兒的。」
「那就沒關係了,我知道爹爹公務繁忙,爹爹自去處理吧,不用擔心我!」
「那好,那我就先走了。」魚銘莫名其妙地便順着台階下了,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因為公事繁忙,還是因為心虛了。
等到他的背影在視野中遠去,魚晴初才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如苡不高興地抱怨道:「好不容易安生了這麼久,這一回來,怕是又要多了很多麻煩。」
「我原以為柳芙雯會很早便忍不住回來,沒想到她竟然能忍到這個時候回歸,看來她是真的變了好多。我可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回來之後的樣子呢!」魚晴初歪頭,露出一個稍顯殘忍的笑。
七日後,一輛樸素到稱得上簡陋的馬車停在了魚府門口。
魚晴初接到消息,披着妝緞狐肷錦鑲大氅,捧着精緻的小手爐,如嫿為其撐着傘,遮擋飄落的雪花。魚晴初哈了一口氣,伸出手,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個更加瓷白。
「柳芙雯回來還真是遇上了一個好天氣呢!」
如苡上前為了繫緊了斗篷,「小姐,小心着涼。」
魚晴初收回手,莞爾道:「走吧!我們去見見這位闊別許久未見的柳姨娘。」
到府門口的時候,魚幼白纖細的身影已經等在了那裏。經過這半年來的沉澱,魚幼白眼中之前輕易泄露的情緒現在已經能收斂地乾乾淨淨,而且一直十分安分地呆在自己院中,再沒有找過魚晴初的麻煩。有時在府中見到,也是有禮尊敬地衝著魚晴初福身示意,倒是真的像是改邪歸正了。
但是實際上誰都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不過是將自己之前那些流於表面的惡意都收斂了起來,不再讓人能夠輕易探知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