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番外—她們死了

「姐姐，你看看，弟弟那麼大了還要纏着你，我都沒有像他那樣，我要姐姐對我比對弟弟更好，因為我比他聽話。」

榮昭捂着自己的額頭，只覺得抱着自己的手臂的兩人，真煩。雖然是她的親弟弟，但是真煩。

在生下榮昭后，宓梨又生了兩個兒子，年歲相差不多大，偏偏這兩人都愛粘着榮昭，榮昭卻只喜歡跟母親待在一處。

回回榮昭跟母親待在一處的時候，這兩人就跑過來。

這個給姐姐端茶，那個給姐姐端糕點，宓梨每次只是笑看着，沒說什麼，姐弟關係好，總比跟仇人似的要好的多吧。

但是榮昭卻不太喜歡弟弟總粘着她，她更想跟母親待在一處。

弟弟們也愛跟母親待在一起，就是不大愛黏着父親。

無爭之地的人幾次求娶榮昭，但是榮昭都拒絕了，她更想陪在母親身邊。

宓梨笑了笑，便隨着榮昭去，她的路她自己走，該如何選擇，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隨着孩子們長大，宓梨卻發現三個孩子之間似乎起了爭鬥。

榮昭提過，自己想要當一次女帝，但長子卻阻止了，次子倒是很同意姐姐的決定。

後來硯棲之封了長子為太子，可長子並不開心，明明有才學，卻不偏偏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宓梨叫了長子過來，詢問他，「顯兒，娘似乎沒有問過你，你想要什麼？」

榮顯問她：「孩兒想要的，母親給的起嗎？」

宓梨：「那你想要什麼？」

榮顯回道：「兒子想要我們一家人，永永遠遠的在一起，誰都不會離開，只有我們一家人。就像小時候那樣。可是兒子知道，長姐要成親，母親跟父親，也終有一日會離去。兒子始終擔憂着，擔憂再也見不到母親，見不到父親，見不到長姐，見不到弟弟。兒子並非不同意長姐登基，兒子只是擔心，那把椅子，會吃人。」

宓梨拉着他的手，抱着他，安慰道：「顯兒，你們都是母親的孩子，在母親的眼裏，你們一樣重要。我們都會老，會死，來生會忘記這一切。母親不希望這難得的緣分，就這麼毀了。」

榮顯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留戀的是小時候，跟在姐姐身後，帶着弟弟每日起來，跟母親請安，陪着母親用膳，然後靠在母親身邊，聽着母親給他們講故事。

母親發脾氣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會哄着她。

他懼怕母親老去，懼怕母親死亡，懼怕自己的親人，會一個個離自己而去，懼怕所謂的來生。

所以，他聽信術士之言，開啟了煉丹的日子。

哪怕被長姐責罰，被弟弟不理解，他也依舊我行我素，他就是不想要家人離開他，僅此而已。

但是這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只要是人，都會死。

她們之中，只有長姐有一位真的神仙師父，所以長姐是不會死的，等到他們都死了，長姐就會離開，跟着她師父走。

他很是嫉妒，所以跟長姐大吵了一架。

榮昭何嘗不想母親跟父親繼續活着，長生不死。

可她也沒有辦法，母親跟父親就這麼一世的緣分，他們沒有來生了，為了這一世的緣分，他們已經付出了一切。

「阿姐，到時候，我們都死了，你一個人活着，一定很孤單吧。」

榮昭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她開始後悔，或許，小時候，她應該跟弟弟們多相處的，其實她從未覺得他們厭煩過，他們是自己的親弟弟。

榮顯被榮昭下令囚禁在府內，不允許他再繼續煉丹，每日裏依舊有人照顧着，他依舊是王爺，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宓梨去看他，榮顯把屋裏砸的亂七八糟，見到宓梨來看到，跪在宓梨的面前，「母親，兒子不想你們死。」

宓梨蹲下身子，替他擦了擦滿臉的淚水，「顯兒，你不該那樣跟姐姐說話，你是在傷她的心。我們老去，離開，最難過的人，是她。我們都走了，活着的人，卻要忍受我們逝去的痛苦，你不該去給她划刀子，讓她傷心的。」

榮顯也知道自己錯了，但是他就不甘心，「母親，兒子好害怕，兒子也不想那樣的，可是...太不公平了。如果，可以一直不長大就好了。我們長大，你們卻要老去，要離開。」

「兒子可以什麼都不要，就要我們一家人。」

榮顯過於重情，在他的眼裏，家人是最重要的，他想要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哪怕世上一切都沒了，他都不在意，他就要他的家人。

他長大了，也沒有長大，或許是看的太清楚了吧，他寧願活在幼時。

他說自己什麼都不要，就真的都不要了。

為了自己不再傷心難過，甚至連家人都不肯再見一面。

榮昭跟榮行去見榮顯，兩個人合力把榮顯打了一頓，想要把他從府裏頭拖出去，但是榮顯以死相逼。

後來，宓梨病了，想見他，他也不肯。

一直到硯榮行被封為太子，宓梨的身子一下子就差了起來，榮顯聽說母親早膳時暈倒，醒來就咳了一口血。

榮昭到了他院門口，跟他說：「硯榮顯，阿娘要死了，你再不去見她，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馬不停蹄的跑到母親的宮殿，見到了躺在床上的母親，害怕的握着母親的手，哭着說道：「兒子害怕的事情，終於要成真了。」

宓梨揪着他的臉，「你明明是長子，怎麼比弟弟還不聽話呢？」

「母親，兒子害怕！」

宓梨摸着他的頭，若說她真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倒也沒有。

她所在意的人，皆有完美的結局。

看著兒子哭的通紅的雙眼，宓梨笑了，「母親也很懷念小時候，你們跟在榮昭的身後，阻攔着靠近榮昭的所有人，保護着自己的姐姐，把那些對她不敬的人，統統都處理了。」

「顯兒，太子之位留給你弟弟，你若是不能輔佐他，就一直待在府中吧。天下給你弟弟，母親的，給你。」

榮顯問道：「那阿姐呢？」

宓梨笑了笑：「群英薈，凌雲閣，都留給你阿姐。」

「阿娘這一生，該經歷的，都經歷了。波瀾壯闊，平淡如水。有很多人陪着阿娘，阿娘很開心。

我從未期待過你們的到來，但現在，阿娘最放心不下的，卻是你們。你們，答應阿娘，不管你們哪一位有難，都要要幫他。行兒，你要保你姐姐和哥哥一生的榮華富貴。」

榮昭跟榮行應下后，退了出去，宮殿裏只留下榮顯跟宓梨，榮顯對着宓梨發誓。

他這一生，都會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的府邸，不爭不搶，平淡安靜的過一輩子。

除非弟弟有難，否則他不會踏出府邸一步。

「顯兒，對不起啊」

「阿娘向來偏心，兒子習慣了。」

硯棲之陪着宓梨走了最後一程，她十七歲入秦王府，從此便是一路往上，尊貴無比。

可到底是多思多慮，死的時候也不過四十六歲。容貌依舊，死時，也像是沉睡了一般。

那以後，京都的梨花謝了，再也沒有開過。

她死後的第二年，她生辰那日，硯棲之也死了，二人葬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