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厚顏無恥

她跟陳康平開醫館以來還從未有過一日光靠葯錢就能進賬這麼多，一向溫柔持重的何菡心言語間也熱烈起來。

江允禾瞧她眉飛色舞地喜樂模樣，心裏也是極高興的，待何菡心興奮地說完了，她才將今日草棚下跟孫成杞的齟齬說了出來，也囑咐何菡心近日行事都要多加小心。

何菡心對着孩子時是十分好性子跟溫柔的，但遇上混不吝來找茬的就沒那些好耐性了，尤其忍不得別人欺負她的家人，當下就怒罵道：“孫成杞這個老匹夫，還真當咱們怕他了不成，三天兩頭還沒完了是吧。小禾你別怕，就待在濟安堂里，我看他孫成杞倒是敢！”

二人正聊着，陳康平提了一籃子新鮮水果進來，快速地擱在屋裏的小几上就走，“裴煜的小廝送來的，說是他舅舅家的鏢師在外行走的都陸續回來了，帶了不少新鮮的，送來給你跟孩子們嘗嘗。”

“吃吧，你們吃完了都歇會，我前頭忙完了就張羅晚飯。”他才給江允禾說完，人已走到了門邊，抹着額上的汗珠又回前邊忙去了。

何菡心瞅了瞅果籃，又瞅了瞅江允禾，見她不動，便伸手挑了幾個桃子拿出去洗凈了切給孩子們，邊走邊奇道：“這可得趣兒了，我跟芸姨相識也有好些年了，咋不見給裴煜這小子給我也送些新鮮玩意兒……”

江允禾有些怔然，腦子裏突然浮現出在雲陽書院初次相見時，裴煜彬彬有禮地給她鞠躬行禮的模樣，要說趙雯昕送東西來她是能理解的，裴煜這就叫她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說真要合計起來，她還欠着他金鎖的銀子沒給，可他這幾日不但又是糕餅點心、又是時令水果的，還主動花時間教子奕認字兒，就差沒為她操心終身大事了。

若不是他曾提起過會報答她爹當年對裴家老爺子的救命之恩，她還真說不定會想到其他地方去。

她正望着窗外想得出神，就看見夥計劉平火急火燎地從前邊跑進來，往屋裏一瞥，急道：“允禾姑娘，可見到何姐了么？”

江允禾見他頭上都急出汗來了，心裏也有些打突突，莫不是怕什麼來什麼吧，趕緊放下杯子從羅漢床上下來，顧不上揉一揉又酸又累的肩膀，邊走邊問，“雯昕姐領孩子們去吃東西了，可是前面有人鬧事兒？”

劉平見人不在屋裏，拔腿就走，急着往灶房那邊去。

江允禾也跟了上去，趕在院子中間叫住了他，“劉平，你別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允禾姑娘，沒什麼。就是，就是吳春梁吳大夫又來了，正使那水磨功夫要狠宰一回呢。你也別去了，那個吳大夫，就是陳大夫也招架不住，這事兒還得何姐來。”

吳春梁？江允禾上一次見到此人，還是幾日前雲陽的大夫們來濟安堂請求藥材的時候。他當時曾嘆息孫成杞背後有人，她因此對這個人有些印象，是一個容長臉的中年男子，眉毛的位置生得很低，稍稍一皺眉就讓人感覺十分愁苦。

他來做什麼。

她狐疑地往醫館大堂走去，瞥到後頭何菡心跟劉平也從灶房出來了，何菡心惱怒地扯下身上的圍裙，塞到她兒子手裏，“什麼水磨的功夫，別抬舉他，他吳春梁哪回來不想着扒一層皮走？厚顏無恥。”

江允禾站定門前頓了頓，還是掀開帘子走了進去。此時已近日落，先前熱鬧的醫館也清凈了下來，她沖陳康平擺了擺手，走到夥計們旁邊，一邊幫着收拾櫃面，一邊細看這位吳大夫，聽聽他究竟為何而來。

吳春梁兩頰酡紅，神色迷離，看着該是喝了不少，此刻坐在陳康平正對面喝茶水，前面還擺了一小碟綠豆糕，顯然是他上門拜訪提來的手信，但他卻一口茶水一口點心的不停往自己嘴裏送。

見江允禾進來了，陳康平屈指輕叩桌面，愈發尷尬地僵坐着。

“康平，不是到了挺不過去的時候我也不來找你。你看上回說的勻藥材的事，後來我不也沒跟你拿么，我當時就替你考慮了，想着你濟安堂也沒多少，就是全給我了也不頂用。如今我就跟你問一副你家新藥膏的方子，我自己做自己賣，絕不漏給第三個人。”

吳春梁說著張大嘴又吃了一個點心，斜眼看着陳康平一臉為難的模樣，啐地一口把嘴裏的點心又吐在了地上。

“一個方子而已，康平，以咱們的交情，你總不至於不捨得吧？”

“春梁，你幫了我跟菡心我都記着，從前我們研的方子你來要，我都會給。只是這個方子不行，它不是我的，是我師傅他……”陳康平皺眉看着地上濕糊糊的點心沫，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哎喲喂小陳大夫，這打了濟安堂的名號，橫豎就該你說了算呀。再說了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看這藥膏近些天的勢頭，保准不出幾日孫成杞定要來找你的麻煩，你把方子給我，我也替你分擔分擔，咱們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吳春梁腆着臉又湊近了些，一雙漏着賊光的眼滴溜溜只往櫃面上瞟。

他在白天義診的時候就看出了濟安堂的藥膏會十分緊俏，後來自己到陳康平這來一看，果真如此，那這方子他就非要到手不可，他就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把藥膏做得如此細膩，還能把本錢壓得這麼低的。

“吳春梁，你家的繼春方怎麼不說也拿來給我瞧瞧呢。”何菡心“啪”的一聲甩開帘子，她在後頭聽見吳春梁又在逼迫自己丈夫要配方，積攢已久的怒氣瞬間就爆發了，“一個方子而已，你也別捨不得，不至於！”

夥計們眼見何菡心憋不住要上手，都上前拉住她，江允禾也來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唉，表妹，你怎麼出來了。你說的這是哪兒跟哪兒呀，繼春方是吳家祖傳秘制，怎麼能給外人。”吳春梁斜眼看着何菡心，鄙夷的神色溢於言表。他有些懊惱沒能早點說服陳康平，這女人出來了事情就不會那麼順利的達成了。

“當初要不是我，你能如願嫁給陳康平？”

“你們也莫以為我寫不出方子，選你們家方子那是看得起你們，想幫你們，懂不懂？都是親戚我還能害你不成。”吳春梁朝何菡心甩了個白眼，又拿起一塊綠豆糕塞到嘴裏，吧唧吧唧吃了起來，他帶來的一盒子糕點，倒有四分之三全進了他的肚子。

江允禾把氣得嘴唇都發抖的何菡心扶到太師椅里坐下，提了茶壺上前給他二人續茶，把吳春梁跟前的茶杯倒得滿滿當當，才擱下茶壺嗤笑了一聲，“吳大夫，覬覦別人的方子也不必找如此蹩腳的借口，我還真怕福春堂給的麻煩，你分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