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藥膏買賣
隔日，江允禾起床，神清氣爽地去東屋裏瞧了她熬夜做出的寶貝，一個個色澤瑩潤，清香細膩，十分滿意。
她把東西都用籃子裝好，去灶房嘗試煮鍋清粥，找出柳嬸先前送來的菌子晒乾磨的粉，用熱油炒香了，等粥煮好了想拌着吃。
做完這些，江允禾已忙亂得出了薄汗，對於不會下廚的她來說，這真是比做藥膏還累。
子奕聞到菌粉過油的香味揉着眼睛從房裏出來，看見阿姐在灶房裏忙碌，驚奇地跑過來看，哇偶，阿姐做的什麼黑糊糊的，可聞着又有些香，他舔了舔嘴，伸出小手想蘸一點兒。
江允禾瞧見了，忙拎着他去把臉洗了，把牙凈了，才准他坐在小桌前。
她期待地掀開了鍋蓋，立時愣住了，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的，江允禾嘆了口氣，裝了兩碗濕噠噠的米飯，拌上黑糊糊的菌油，遞給子奕一碗，自己捧着一碗默默地扒拉。
沒等她吃完，子奕舉着小碗朝她亮了亮，舔得乾乾淨淨，含糊不清地說道：“阿姐我吃完啦，今天咱們還能去找星衡玩兒么？”
江允禾對着努力幹完飯的弟弟，心情突然又明快起來，做不出過得去的飯食，左不過多花些時間罷了，她擅長的本就不在此處。
“子奕真乖，等會兒收拾乾淨，阿姐就帶你去濟安堂。”
“噢——！噢——！去玩咯，去玩咯。”子奕開心地跟着江允禾一起去把鍋碗洗凈。
兩人收拾好后，提上裝有紫草膏的籃子去渡口乘船。
沒到晌午他倆就到了，江允禾站在街角沒過去，濟安堂門口站着一位身姿頎長的男子，手中懸着一隻金鎖，看起來正向陳康平詢問什麼。
她看着那男子稜角分明的側顏，想起昨日當鋪掌柜給的名帖。
裴煜，是不是他？
江允禾等到裴煜離開，才帶着子奕進了濟安堂，把手上的籃子遞給何菡心，狀似無意問陳康平：“康平哥，剛才在葯堂門口的那個人是誰，我看他似乎拿這個信物，來尋人？”
陳康平狐疑地瞥了眼江允禾，他記得小禾跟裴家有親，裴家裴煜她不認識？這便放下手裏的醫書，打算認真地給她講一講。
“你來，我給你說道說道。那人是裴家二房的裴煜，裴家一門雙秀才，一個是跟你定親的裴珏，另一個就是他。”陳康平捋一捋長褂下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繼續。
“說起他為何來，我倒是要先問問你，你跟裴家定親的金鎖哪兒去了？要不是我今日警醒，他來問時搪塞過去了，你打算怎麼解釋？”
江允禾對上陳康平如嚴父般的眼神，驀然心虛起來，抓了抓耳朵，小聲囁嚅，“一時思慮不周，當了……”
“當了？！”陳康平沒想到裴煜說在當鋪買到金鎖竟是真的，痛心疾首地點着江允禾的腦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若是裴家知道鬧起來，你就……”
“就什麼，要鬧就鬧去，左不過我把小禾跟子奕都接過來住，隨他們說翻天，我們也聽不到，怕他？依我看，裴家若真因為個銅疙瘩就來為難人，那不嫁也罷。”
何菡心一門心思護短，壓根不講道理，強行結束話題，把江允禾帶來的藥膏挑了一瓶放桌上，“陳康平你少發牢騷，來看看小禾拿來的葯，比藥油好用許多。”
陳康平舉起紫草膏仔細端詳，又摸了一點塗在手背聞了聞，果然如妻子所言，頓時心下寬慰不少，師傅泉下保佑，小禾也成器了。
“這是師傅的萬用油吧，治蚊蟲叮咬、燙傷、刀傷最是好使，你用什麼法子製成這樣的，確實比原來要好用許多。”
江允禾把配方跟製作的方法說了出來，她沒準備瞞着何菡心跟陳康平，日後也準備一起合作，其他產品的研製若涉及醫理藥效還得請他們幫忙參詳。
兩人也沒想到江允禾直接就把方法給了他們，心裏既感動又高興。
何菡心潛心研習藥材多年，如今市面上的膏藥，多為藥丸，或是製成膠狀薄貼，再或者泡製藥油，極少見如此細膩如脂的脂膏，從江允禾給出的方子上看，所用之物也簡單易得，賣價空間大。
這藥膏上了貨架根本不愁賣，穩賺的買賣。
江允禾見他二人愣着，重新提起那天沒能商定的事宜，“菡心姐，康平哥，我不白占醫館裏的位置，只是如今確實沒有銀子付租子，我想等藥膏賣了，賺的錢再留三分給醫館，成么。”
濟安堂最近被福春堂擠兌得有些艱難，何菡心有心想賺錢卻不得法，立馬爽快地應了，“小禾，我跟康平斷不會收你租子，但也不能白拿你的分潤，不若這樣，你這膏藥要賣，只做這一些後頭肯定不夠，你可願意算上我跟康平，售賣也不用你出面管着，隨時能來查看賬冊，要什麼藥材人手也都只管開口，我們出。”..
江允禾知道何菡心主動提起不必她出面是好意，擔憂她一個未嫁女子在外拋頭露面做買賣於親事不利。
但她跟子奕要生活，她也要為自己日後做打算，不單是賺幾塊碎銀吃飯就足夠了，這也是免不了的。
不過何菡心跟陳康平若能一起，卻是正合江允禾的意，往後她還有其他的產品要做，的確會缺人手。
商定好合作藥膏生意的細則，江允禾跟何菡心請了中人來協助簽訂書契，將藥膏的價錢暫定在一百文，利潤能，等量起來了，能賺不少。
江允禾還專門囑咐何菡心找人謄抄藥膏的療效，貼在櫃面前的板子上。
最後又待了一個時辰，把細節都敲定好了，江允禾才領着依依不捨的子奕出了濟安堂，小娃兒最近有陳星衡作伴，每回要走都得喊個三四遍。
江允禾想去趟雲陽書院，裴煜今日拿着金鎖到濟安堂打聽，她不得不改變初衷，找他解決金鎖留下的隱患。
第一次來到書院，清朗的讀書聲與幽幽的竹林，讓小子奕也收斂了好奇心，乖乖跟在江允禾身側，江允禾攔住了幾位書生，拿出裴煜的名帖，詢問哪裏能找到他。
其中一人將她領到余夫子的院子，裴煜正在書房裏同鬍子花白的老夫子討教題目。
聽說有人來找，裴煜接過他留在當鋪的名帖，在同窗意味深長的側目中跟夫子鞠躬請辭。
從夫子那一出來，他不禁啞然失笑，江家那個姑娘牽了個小子，佇立在幽竹下，一臉凝重地等着他，也難怪帶人來報信的陳學義要那般看他，怕不是誤會了什麼。
裴煜徑直來到她跟前，江允禾見他一路似笑非笑不知打什麼主意，也不想久留，乾脆直接拿出在早先寫好備下的一張字據，在他面前展開，“裴公子，我姓江，你買的金鎖，就是我的。今日你既去濟安堂打聽，想必也不是買來有用，不如再賣回給我，銀錢多少可立下字據，最多七日我便可盡付清給你。”
裴煜看她因站在竹陰處，淺珀色的眼瞳透着股子靜幽疏離，偏又是柔暖的膚色，和在一張臉上竟不難看，耳中聽她此刻說著金鎖的事，心裏想的卻是裴珏究竟都在幹些什麼，竟讓一個姑娘家艱難到把金鎖都賣了。
“裴公子？”江允禾見裴煜垂目不答，哪知他思緒已飄到別處，“金鎖你若願意賣還給我，我再贈你獨家秘制的治燙傷極好的藥膏。”她瞧見裴煜手腕處有燙傷，想着最後努力一把。
裴煜忙收回思緒，從袖裏取出金鎖遞給她，見字據上銀兩處空着，更是不肯接下。他略微退了一步，淡淡輕笑，繼而十分有禮地說：“江姑娘不必給我銀子，我買它原也是擔心落到他人手中於你不利，你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