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沒有意境
梅堰街，一面長條招幌隨風飄斜，紅底黑字，紅底已然有些泛白，上面寫着“宮記劍鋪”四個黑字。
劍鋪前廳中，擺着一排劍架，劍架上空空如也，竟是一柄劍都沒有。
以前，宮記劍鋪雖然主做定製劍，但劍架上還是放有一些展劍的，不然未免也太磕磣。
但這段時間周轉不開，展劍全都折價便宜出售，用以回款，故而一柄展劍都沒了。
此時，前廳偏室。
一名白衣公子哥坐在椅子上，身邊還站着一名侍從。
桌上放着一杯劍鋪侍女奉上的茶水，茶水旁放着一份鋪開的稿紙。
稿紙之上，中間畫著並列的一柄劍和一根劍鞘，劍身通體銀色，劍鐔、劍柄和劍鞘上都設計有一道道的雪花雲紋，雪花雲紋之間，還點綴着一朵朵梅花，惟妙惟肖，相得益彰。
劍穗還設計成一朵雪花模樣，飄逸優雅，精緻無比。
稿紙周邊，則寫着各個部件的材料名稱、尺寸大小、價格、成劍品級等信息，最下方還有張鉛華的署名。
這正是出自張鉛華之手的劍稿設計圖，劍名“紛雪劍”。
白衣公子哥名叫王雪峰，特別喜歡雪，還喜歡詠梅，所以他當初找宮記劍鋪定製時的設計要求，也只有兩個字。
“雪”和“梅”。
即以雪、梅為主題元素，來設計劍。
目前桌上的這份“紛雪劍”劍稿，是宮記劍鋪出的第三份設計圖，也是張鉛華的得意之作，原以為定能滿足對方要求，卻沒想到還是不行。
宮恆幾人從後門進入劍鋪，穿至前廳，進入偏室。
宮恆一看到王雪峰，就一肚子火，但為了劍鋪，還是壓下怒意，笑呵呵道：“王公子，聽說劍稿還是不滿意，有什麼問題嗎？這回我帶我夫人一起來了，她就是我們劍鋪的畫稿師。”
王雪峰搖搖頭，一臉失望道：“還是沒有意境，不是我想要的感覺。”.
宮恆眼角一抽，心想每一份劍稿，你都是這副說辭，講究虛無縹緲的意境和感覺，他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來搗亂的。
張鉛華拍了拍宮恆，示意他不要動怒，然後上前耐心道：“王公子，不知你想要的意境和感覺，具體有什麼要求？”
“我也不知道。”
王雪峰道：“反正這份劍稿，不是我想要的感覺，我想要那種一看到劍，就能浮現一起一幅唯美畫卷的感覺。”
張鉛華也露出無奈之色，其實最麻煩的客人，並非提眾多要求那種，要求多的客戶，你按照他們要求去做，至少有跡可循，最多就是麻煩點，但最後總能讓人滿意。
最怕的，就是這種沒有明確說法，只講究什麼感覺和意境的，根本拿捏不準。
你問你具體要求，他讓你自己發揮。
你自己發揮了，他說不是他想要的感覺。
太難伺候。
宮上元也面露凝重之色，娘的這份劍稿，無論設計、創意、樣式、劍名、還是材料搭配，都已屬於上乘之作，反正以他如今的水平，是絕對畫不出來的。
卻沒想到還是不如對方的意。
宮恆深吸口氣，問道：“那請問有沒有具體一點的要求，也好讓我們有的放矢，有所依據，更能貼近你的要求。”
王雪峰不耐煩道：“我如果知道，還找你們做什麼？我自己畫不就行了？”
“你！”
宮恆被氣得不輕。
其實在接王雪峰這單之前，他就知道此人很難伺候，在找宮記之前，也找過很多其它劍鋪，但沒有一個滿意的。
若不是因為繼續這筆業務來渡過難關，宮恆也不願意接，實在沒辦法，才接下來，想着試試看。
卻也沒想到，此人竟然難伺候太這種地步，簡直不可理喻。
張鉛華眼看就要吵起來，連忙甩給自己丈夫一個眼神，讓宮恆克制，然後道：“好的，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再試一試，你放心，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放在以往，這樣的客人沒就沒了，但如今沒辦法，宮記劍鋪現在需要這筆訂單，來渡過難關。
若丟失這筆業務，劍鋪將完全周轉不過來，瀕臨關門也不一定。
“不需要了。”
王雪峰冷哼道：“都已經三次了，我已經沒有耐心陪你們再嘗試了，你們宮記劍鋪的水平不行，還是退錢吧。我找別家去做。”
與此同時，偏室外。
宮小年步入前廳，在廳內的老劉道：“二少爺，你怎麼也來了。”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宮小年問道：“我娘他們呢？”
老劉道：“還在偏室交涉，對方似乎還是執意想要退錢。”
“劍鋪情況真就這麼遭了嗎？”宮小年掃一眼空空如也的劍架，問道：“賬上還有多少錢？”
“沒多少了。”老劉嘆道：“如果這單子黃了，可能下個月租金都付不起了，關門都是有可能的。”
宮小年不解問道：“劍鋪之前生意一直還行，就算最近生意差了些，也不至於這麼難吧？”
“之前生意還行，但開支也大啊，家裏的開支和劍鋪的開支，包括夫人每月也總要支幾十兩銀子，所以賬上根本余不下錢來。”
老劉道：“所以碰到最近生意一差，很快便囊空如洗，支撐不住了。”
宮小年陷入沉默。
娘平日裏很節省，之前每月拿的幾十兩銀子，顯然不是自己用，而是為他買藥材泡葯浴了，才會導致劍鋪賬上余不下什麼錢。
而花的這些錢，其實都打了水漂，只是為照顧宮小年的夢想和情緒罷了。
這讓宮小年有點愧疚，如果不是如此，劍鋪也不至於總余不下什麼錢，更不會遇到今日的難關。
宮小年沉默了會，然後道：“那個客人既然這麼挑剔，他的要求是什麼？”
老劉旋即把王雪峰的鑄劍要求說與宮小年聽。
““雪”和“梅”，還要有意境……我知道了。”
聽完后，宮小年點點頭，道：“老劉，給我拿張稿紙，再準備顏料和筆。”
老劉問道：”二少爺您好乾什麼？“
宮小年笑道：”一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