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弟無銀三百兩
宮小年離開后罩房，悄悄回到房中，帶上自己所有存款，再從後門離開宮府。
宮府位於外城，沒有宵禁，宮小年穿過幾條街巷，來到一處樓宇前。
樓高三層，檐角掛着粉紅燈籠，牌匾上寫着‘聞香閣"三大字，筆鋒柔轉嫵媚。
聞香閣，離宮府最近的一座青樓。
此刻樓中燈火通明絢爛，彷彿一朵綻放在黑夜中的花，散發旖旎香氣，引人來摘。
形形色色的男子絡繹不絕入內，一個個人如魚得水，彷彿回家一樣。
“那不是王勇義么？”
忽然間，宮小年認出其中一道中年男子的身影，衣着光鮮，斯斯文文，摟起姑娘來卻絲毫不含糊。
兩年前，宮記劍鋪還開在西鳳街，距離宮府很近。
王勇義是店東，這傢伙錢眼裏翻跟頭，三天兩月漲租，每次協商都是一句‘你愛租不租，你不租有的是別人要租"，最後宮恆不得已退了租，搬至更偏遠的梅堰街。
據宮小年所知，王勇義雖然名字有種豪氣干雲的感覺，但是個出了名的妻管嚴，家裏妻子是個悍婦。
卻沒想到夜裏竟敢來逛青樓大，膽子也忒大了吧？
不過宮小年也沒多想，自己這個老實人，不也來了嗎？
只不過自己是為了干正事，和他們那種干李氏王氏的有本質不同。
宮小年靠近大門，一股混合著酒香的奢靡異香便撲面而來，門口的姑娘們搖擺腰肢，媚眼連拋，與客人們挨挨碰碰，希望能被選上。
外城的青樓本就檔次偏低，而門口這些都是姿色檔次最低的庸脂俗粉，不會吹拉彈唱等技藝，只會脫衣魚水。
喜歡附庸風雅的客人根本看不上她們，像趕蒼蠅般揮手讓她們走開，只有那種饑渴難耐的漢子才會直接摟她們上樓。
當宮小年走過她們身邊時，她們沒有賣弄風情，亦沒有蜂擁而上，而是一個個都愣住了，手中搖着的春宮扇也停在那裏。
來青樓尋歡的男子，大多是又老又丑的油膩男子，她們從沒見過擁有如此氣度風華的美男子，一時間自卑心起，不敢貿然上前，只是痴痴看着。
然宮小年卻不嫌棄她們，連連揮手，笑着打招呼道：“妹妹們好啊。”
宮小年前世可是夜場小王子，什麼女生沒見過，調笑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壓力。
那些與宮小年對視的女子，歡場躺了多年，早忘了臉紅是什麼感覺，然此刻卻臉紅了，還不自覺低下頭，像是被幸福擊中般，心中竊喜：
“這麼好看的公子，叫我妹妹……”
這一刻，宮小年本想拿出銀票，裝個逼，大喊一聲分‘拿去，給妹妹們買點胭脂。"
但一想到錢要留着用來給人贖身，只能作罷。
是貧窮限制了他。
聞香閣屬於低端青樓，分兩種‘業務"。
一者是去到裏面開桌上酒菜，再找姑娘作陪，培養下感情，然後再去房間。
二者就是門口的‘快餐"，看上了直接帶上樓修床，簡單直接，還省了開桌的酒菜錢。
兩個字，實惠。
毫無疑問，後者更適合宮小年。
宮小年看了一圈，指着其中一名女子，道：“你，跟我上去吧。”
這名女子身材高挑，面容也很不錯，唯一可惜的是，右臉有一顆痣，雖然痣不大，可終究影響了整張臉，非若如此，她應該可以不用站在門口。
而宮小選她的理由也很簡單，越普通的姑娘，贖身花費相對就越少，畢竟他預算有限嘛。
對方被宮小年挑中，顯得有些驚訝，這麼驚艷的公子竟會這麼猴急，選擇直接帶門口姑娘上樓修床。
且周圍大部分姑娘都比她漂亮，卻是偏偏自己被選。
很快啊，這個幸運的姑娘，在周圍姑娘們艷羨的目光中，和宮小年上樓入房。
“嘎吱嘎吱……”
房中，宮小年聽着隔壁房間傳來的修床聲，心想這隔音也太差了吧。
右臉上帶痣的姑娘嬌聲道：“公子，我先服侍你洗澡吧。”
此刻她心裏有點小欣喜，眼前公子實在太好看了，彷彿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光看一眼就是享受。
另外，這位公子和以往那些粗魯的客人不一樣，不會一進屋子就將她狠狠推到床上，然後迫不及待壓上來。
能伺候這樣的男子，簡直就是一種福氣，今晚她定要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對方，絕不會像平時那般，不停催人快點。
宮小年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你叫什麼名字？”
“公子可以叫我飛兒。”對方嫣然一笑。
“燕雙飛的飛嗎？”宮小年問道：“真名又叫什麼。”
飛兒回道：“飛兒真名叫陳亞飛。”
“亞飛，還不錯的名字。”宮小年笑了笑，桃花微翹，風流飛揚。
宮小年宛如太陽一般耀眼，飛兒心生自卑，頓時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宮小年。
“你也坐下吧，不要拘謹。”宮小年道：“不知飛兒姑娘是哪裏人？”
飛兒受寵若驚地坐下，心想怎麼不幹正事還聊起天來了，但還是微笑回道：“就在玉京城外，望京縣的平安村。”
“那為何會入了青樓？”宮小年問道。
飛兒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
宮小年靜靜聽着。
原來陳亞飛小時候家裏窮，她是家中老二，也是唯一女丁，為了養活大哥和三個弟弟，爹娘將她賣給別人當丫鬟，結果就被糟蹋了。
後來那戶人家玩膩了，就將他賣進了聞香閣，一開始她不願意接客，還跑過幾次，但挨打挨的多了，也就認命了。
更離譜的是，家裏人嫌棄她成了青樓女子，直接不認她了，弄得現在家都回不了。
聽完飛兒的悲慘遭遇，宮小年嘆了口氣，他知道每個女子不是生來就喜歡以皮肉為生的，做這行的，背後都有一段坎坷的身世。
宮小年問道：“對方是多少錢把你賣入聞香閣的？”
飛兒悄悄擦了擦濕潤的眼眶，道：“我姿色一般，只賣了十兩銀子。”
“十兩？”宮小年同情對方因這麼點錢就被賤賣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十兩銀子賣給青樓，想來贖身所需的銀兩也不會太貴。
宮小年拍拍胸脯，說道：“你放心，今天遇到你就是有緣，我準備替你贖身！”
“啊？”飛兒愣住了，道：“贖身？為什麼？”
宮小年胡謅道：“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我選你上來也不是為了睡你，而是要替你贖身。”
“這不好吧……”飛兒凌亂了，竟沒想到有人會想替自己贖身，還是這麼個俊逸的公子，頓時有點不知所措了。
“這有什麼不好的？”宮小年笑着問道：“替你贖身需要多少錢？”
飛兒道：“三百兩。”
宮小年：“？？？”
他傻眼片刻，問道：“三百兩？有沒有搞錯？當初你不是十兩銀子賣入青樓的么？”
自己明明已經選了資質普通的姑娘，卻竟然還是這麼貴，貴到根本贖不起……
本以為自己是來當大哥，卻沒想到是個弟弟。
此弟無銀三百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