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賈詡亂武
當天，洛陽城中便傳出一道聖旨，表示願拜袁紹揚州牧，賜爵汝陽侯，要求其退兵。
“兵鋒已至，朝廷我唾手可得，區區縣侯、州牧，也想叫我罷兵！？”
袁紹冷笑，繼續推進。
次日，又一封聖旨送到：拜袁紹為大將軍，總督荊、揚二州，授平輿侯。
大將軍是中樞最高職務，以此職領州牧，這事已不是離譜二字能夠形容了。
平輿更是僅次於洛陽、宛城的大縣，此侯爵尊貴無比。
走到這一步上，袁紹已超越了他祖宗。
袁紹一陣心動，但還是狠下心來拒絕。
使者道：“袁公，洛陽城高，輕易不可破之，更兼北面尚有秦覆之。”
“此刻您與董公火併，只會便宜了他秦覆之啊！”
袁紹聽了，再次陷入了猶豫之中，並將使者留在營中。
軍中聽到這個消息，暗中議論紛紛。
周忠趕忙帶着周瑜來見袁紹：“袁公，此事絕不可為！”
“如今董弱秦盛，我等要是半途而廢，等秦滄滅了董卓，他又豈能放過我們？”
“彼時諸侯離散，各自歸地，難逃被秦覆之逐個擊破！”
袁紹注視周忠良久，頷首：“言之有理。”
他再次將使者趕走。
周忠兩人退下之後，郭圖又趕來見他。
“公則必有事教我。”
“主公可徐徐而進，趁機要價。”郭圖笑道：“如此，若是洛陽破的，則大事可成。”
“若是秦覆之在城破之前趕到，我們收兵退回，亦可掌數州之地，決然不虧啊！”
袁紹目光閃爍，當即頷首：“此計甚妙！”
袁紹送回使者，拒絕朝廷封賞，並且再次推兵而進。
但，其軍速度，放緩數倍。
周瑜大急，又去見了袁紹，催他快些進兵。
“如今洛陽城內人心惶惶，百官騎牆觀望，敗軍尚未來得及重整。”
“北邊隱有消息傳來，疑似秦覆之分兵暗送回南。”
“此刻正當急兵猛攻，則洛陽必破，遲則生變！”
對此，袁紹笑着搖頭：“公瑾善於軍而短於政，須知天下之事，不是都要依靠戰場才能拿到的。”
“戰場上拿不到的，袁公便是僥倖捏到手裏，也是守不住的！”周瑜終是年輕，激昂進言。
袁紹面色登時沉了下去。
周忠看出苗頭不對，趕忙站了出來：“公瑾年幼失言，袁公海涵。”
袁紹笑了笑：“年少有功，我又怎會和他計較這樣的小事呢？”
兩人退出大帳，周瑜氣的跺腳：“進退遲疑，瞻前顧後，這是兵家大忌，取敗之道！”
周忠連忙喝道：“慎言！”
他用手壓住從子的肩膀：“他方才說年少有功，已是在敲打你了，不要再說，否則取禍加身。”
董卓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時間，開始在城中擴軍，廣招洛陽城內的良家子充入軍中。
但這件事他做不成。
因為他是涼州人，而且入主洛陽時間短暫，對於城內有罪而無恩，誰會聽他的？
只能依靠城中士族。
眾人藉此機會，瘋狂擴大影響力。
董卓雖然知道後果，但樂意見得。
秦滄將歸，再也不是他一個人能抗衡得了。
趁此機會解開扶漢派枷鎖，讓他們擴充實力，洛陽城內才能維持均勢。
當然，這也只是董卓所設想……
袁紹動作緩下來的時候，虎牢關前的劉備也被迫停下。
劉備停下攻勢，其原因不僅僅是虎牢關險峻。
守關之人是秦滄的兩位師兄，對他來說才是壓力最大的。
此番西行，他做的是‘討董不討秦’，此前也一直未和秦滄的人接觸。
劉備猶豫未決時，逢紀又來了。
和劉備不同，他主張立即攻關，以牽引住張述、周濤、高順、高覽等人，使袁紹的進攻更加順利。
並且，他向諸將表示，袁紹已攻克轘轅關，兵臨洛陽，完全掌握了政治上的主動權。
現在出力，日後高官侯爵自不會少。
人都是屈於現實的，一時間，轉跳逢紀手下的人有五萬多人。
“氣煞我也！”張飛大怒：“俺等奮戰前線，鏖戰呂布，一路破竹才走到這一步，他袁紹隨便差個人來就要摘桃子！？”
其人拔劍出鞘，就要去一劍將逢紀捅死。
劉備一時為難，便看向程昱：“仲德可有良策？”
程昱道：“翼德方才所言，便是良策。”
“什麼！？”劉備愕然。
張飛那是天生的莽，程昱怎麼也這樣了？
關羽捻須凝眉：“仲德兄……袁氏在南面破關，聲望再起，又許以利益，此刻殺逢紀，只怕會落得與聯軍火併、決裂的下場。”
“不錯。”程昱頷首、嘆息：“玄德公如今能做的，就是和袁氏所代表的聯軍徹底決裂。”
“說的透徹一些，是和你之前並肩作戰的袍澤對立，除非他們願意和你站在一塊，這別無選擇。”
程昱這話一出，就連之前一度激進的張飛都驚住了。
“諸位稍安勿躁，且聽我將話說完。”
程昱微微一笑，道：“玄德公此行，無非四條路而已。”
“哪四條路？”劉備問道。
“其一，自成一體，進洛掃董、南退袁紹、北擊秦張，自擁中樞。”
劉備悚然而驚，接着苦笑起來：“仲德何必來挖苦我？我得諸位力助，僥倖得了一些虛名而已，哪有這樣的能耐呢？”
“那便是第二條路，繼續依附於袁紹或說討董這面大義旗下……可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原先袁氏威望尚未走到這一步，各家尚有說話的權力。”
“如今聯軍已成為袁紹的一言堂，大義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袁氏利益。”
“而袁氏，並不願接納玄德。”
“否則，他應該第一時間派遣人馬襲虎牢關之後，而不是讓人來奪玄德之權。”
簡雍目中寒光閃爍：“依你此言，要是袁紹真的得勝，必然是要清算我們的？”
“如果不走的話，必然如此。”程昱頷首：“其三，扶持皇室；其四，依附衛將軍。”
“這四條路，可有哪一條，能繞得過與袁紹為敵呢？”
聽完程昱這番話，劉備重嘆一聲：“昔日我與諸軍同盟而進，如今卻要反目決裂，這叫天下人如何看我？”
程昱搖頭：“昔日他們是聯軍，而如今他們是袁家的私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故刺殺逢紀，才是最優選。”
張飛一拍大腿，對程昱的看法無比認可。
“咳！”
一聲咳嗽，郭嘉拖着傷軀入座。
“就目前而言，袁紹尚未做出過激行為。”
“若是玄德公先行下手，只怕怎樣也洗不清了，這污名是要掛一輩子的。”
郭嘉和程昱一樣多謀，但兩人在細節上有不少差距。
郭嘉考慮事情會顧忌情感因素，而程昱是只要能達到目的，什麼都能做！
兩者之間，難說高低對錯，只能看拍板的人如何抉擇了。
劉備望向來人：“奉孝有什麼要教我的嗎？”
“既然玄德公認為仲德之言太促，那就稍稍緩和一些。”
郭嘉提議，劉備拉着願意支持自己的人出走，和逢紀分營，並小心提防。
如此，逢紀若決心攻關，又要防備劉備。
久而久之，他只能對劉備先下手。
“可！”
於是，劉備拉着還願跟他走的三萬多人和逢紀分開。
洛陽那邊，又不斷傳來消息：朝廷許諾袁紹官爵的消息。
且，官爵日增。
最新的消息，是朝廷許諾袁紹為晉公、加九錫、領大將軍、督荊、揚、交、豫、徐五州事。
這哪還叫公？分明已是半分江山的半壁天子！
這使得劉備愈發憤懣：什麼狗屁大義，袁紹謀得始終是一家之利！
逐利乃人之本能，問題是你這做的也太難看了吧？
而那些依附逢紀的人，也愈發堅定了下來：袁紹的腿越來越粗，他們抱着才有價值！
逢紀想動手，但一怕將劉備徹底逼反，二又忌憚劉備實力。
只能要求劉備，讓他一同向虎牢關進兵。
於是乎，兩人緩慢推進，將營就扎在關底下。
一左一右，距離很近，但彼此防心很濃。
逢紀決定先出手試探：
他夜裏突然擂鼓，派五千人向虎牢關發動襲擊；又讓四個營近兩萬人策動，作勢攻擊虎牢關。
但這都是佯攻——他將善戰之兵，全部在營中設下埋伏，等劉備過來突襲。
張飛夜裏爬起，找到劉備：“大哥，給俺三千人，就能給他攪的人仰馬翻！”
“要是成了，你就派人來接應，一鼓作氣宰了逢紀那個孫子。”
“要是不成，俺也能突圍而出，他留不住我們。”
“萬萬不可！”
聽到動靜，程昱連忙爬起，袍子還沒穿整齊：“既已決定用郭奉孝之策，就不能衝動行事。”
“逢紀非無謀之人，看得出來對我們防心很重，極有可能挖好陷阱等着我們往裏跳！”
劉備從其言，按兵不動。
逢紀營中鼓聲喧嘩，演得熱火朝天。
結果劉備無動於衷，他派去前線演的人讓太平軍打的滿頭是血。
直到凌晨，方將兵馬撤回。
次日一大早，他將劉備請來帳中議事。
“伏刀斧手殺之，如何？”他詢問諸將。
諸將連忙勸阻。
開什麼玩笑？
那還不如帶着人馬一波A過去實在。
且不說你帳篷里能埋伏几個刀斧手，你確定你的刀斧手下手有關張兩人快？
要是搞摔杯為號，搞不好你的腦袋就得跟杯子一塊落地。
逢紀只能作罷。
等劉備到了帳中，他便直言道：“玄德，昨夜我部通宵鏖戰，關上已露缺口。”
“但，我部今日需調整一日，希望你能接替攻擊，不給守軍以歇息時間。”
劉備則果斷搖頭：“虎牢堅固，守軍精銳，欲破關需思索萬全之策，不可空耗人力。”
逢紀眉頭一皺：“玄德，請以大局為重！”
“我之言才是真正顧全大局，憐惜各家兵力！”劉備與之針鋒相對。
“國家大事，關乎漢室興衰，豈能惜個人得失與利益？”逢紀反駁。
“呵！”
劉備身側，關羽忍不住冷笑出聲：“既然不惜個人得失與利益，那位盟主就應該派兵過來，從后破關，而不是讓你這位監軍來奪權壞事。”
逢紀大怒，挺劍而出：“好膽！你在質疑盟主！？”
關羽動都不動，只是一捻鬍鬚：“是又如何？”
見逢紀要發火，諸將連忙上去將其拉住。
雙方不歡而散。
就在這虎牢關前開始空耗着。
這讓守關的張述、周濤二人閑得不行。
“打又不打，一天天的守在這下面，幹啥呢這是？”周濤嫌棄道。
“這還不好么？”張述搖了搖頭，拆開了一封信，聚精會神的看着。
周濤目光一閃：“誰送來的？”
“老六。”
“老六到了！？”周濤驚問。
“是的。”
“到哪了？”
張述指了指黃河：“對岸。”
“信里說什麼？”
“關前聯軍，可離而間之。”
張述將信丟進火盆：“這小子隱而不出，估計揣着什麼壞主意。”
在逢紀的眼皮子底下，關上用繩子放下人來，跑進劉備大營。
逢紀得訊，當即派人來要人，劉備自然不交，雙方關係愈惡。
相鄰的軍帳，更是矛盾不斷。
但好在，終究是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
黃河南岸。
賈詡抬頭觀兩軍所在，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
“如何？”秦滄問道。
“時機成熟了。”賈詡點頭，嘆道：“將軍……此事反噬甚大，務必需要借你功德保我才是。”
“好說！”
秦滄忍不住笑了，興奮的直搓手。
對於他而言，功德放在那也是擺設。
能用這無用的功德，壓榨出賈詡的能力，秦滄認為這筆生意很划算。
再則，他對其人的能力好奇已久，滿懷期待。
“可要設法壇之類？”
“不必。”
賈詡搖頭，帶着秦滄登一高處后，便盤腿坐了下來。
時處傍晚，夕陽遙掛，紅波沉於浮雲。
這老梆子閉目凝神，口中以極快的速度念着含糊不清的字眼。
到了後來，吐字速度漸漸變慢，言語這才清晰了許多：
“一言天下亂……”
“一念兩軍爭……”
“一法文武亂……”
一縷縷淡黑色煙霧從他頭頂冒起，幾乎透明到不可見。
至天空后，卻是迅速翻滾，形成烏雲一般。
烏雲翻滾、移動，傳來低沉的風吼之聲。
秦滄身後，張寧美目微凝：“雲中駁雜着貪婪、怨念、殺意、怒火……許多負面情緒。”
那朵雲移動到了軍營上方。
軍中之人，忽然間變得狂躁起來。
坐在中軍帳中的逢紀對劉備恨意愈濃，且隱隱開始出現壓倒理智的趨勢。
他想弄死那個大耳朵！
還有那個紅臉賊，竟然敢當眾頂撞自己，他將自己和盟主置於何地！？
其人麾下，那些依附他的將領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之前，他們不願意對劉備出手，考慮的主要是劉備為人極好，再加上關張二人實力強大。
現在——這樣下去，袁氏甚至可能坐上天子寶座。
自己等人好好表現一番，到時候侯爵有望！
至於劉備為人好……殺的就是厚道人！
關張驍勇？——富貴險中求！
干他！
一向爆脾氣的張飛今日脾氣也更爆了，滿腦子就想着干逢紀。
但，體內沸騰的血氣，隱隱在抵消侵入腦海中的殺意，讓他察覺到一些不對。
還在休養的郭嘉眉頭猛地一擰，連忙衝著身旁人伸手：“來人，扶我出去。”
“是！”
郭嘉剛出帳，便撞上了同樣在觀天的程昱。
程昱臉色嚴肅：“奉孝，是有些不對勁嗎？”
郭嘉蒼白着臉點頭：“是！速去尋玄德公，讓他約束好部下，只怕今夜要生事！”
“二位！”
劉備已經走了過來，這個厚道人按着腰間寶劍，沉聲道：“袁氏弒君在前，謀國在後，於我有仇無恩！”
“我打算，今夜便突襲逢紀大營，如何？！”
程郭二人對視一眼，正想出言勸阻，劉備和逢紀兩營相連之處，忽然大火衝起。
“去你嗎的，你過界了！”
“過界了又怎麼著？聯軍都屬袁盟主麾下！”
“狗屁的袁盟主！”
這幾日，雙方軍士沒少爆發矛盾和摩擦。
可今日脾氣格外臭，在一方被打傷后，另一方直接點起了火。
夜裏突然起火，軍士們立馬失控，諸軍爭相大叫：
“劉備派人來襲營了！”
“逢紀翻臉了，趕緊起來砍死他們！”
“怕他們就是狗娘生的！”
火越燒越大。
等人過來通報詳情時，最前面的軍司馬、曲侯已經拉着人戰成了一團。
虎牢關上，師兄弟兩人匆匆穿起衣服。
“老三，發生了什麼？”
“下面掐起來了！”
“有這種好事？”周濤樂了：“打，打起來才好，下手狠一點！”
逢紀見事已發，阻止更難，乾脆率先下令，催動軍士對劉備營發動襲擊。
“殺！”
劉備拔劍出鞘。
殺戮開始，血氣滾滾。
每死一人，賈詡頭上便出現一滴血光，向他飛速墜下。
這老梆子臉色很難看，連忙大喊起來：“將軍開幫我！”
秦滄盯着遠處，早已目瞪口呆。
這尼瑪……離譜！
直接給兩支軍隊套群體debuff？！
雖然需要前提條件，但效果依舊駭人！
怎麼形容呢……萬事俱備，東風一波！
賈詡的這種能力，就像借來的東風！
難怪啊，難怪這陰比死活藏着不肯出手。
可不是嘛，別的不說，要是這老陰比不能為自己所用了，秦滄會馬上宰了他，毫不猶豫的那種！
他要是在別家陣營，自己也會想盡辦法刺殺他，也解決如此大患！
“將軍！”賈詡再次喊道。
“文和勿憂。”
秦滄換上一臉和善的笑容。
一步踏出，靠近賈詡，揮袖決散血光。
嗤嗤嗤——
血光落下，清氣騰騰，彼此抵消。
而關前的九萬人馬，也徹底殺成一團。
“逢紀狗賊！納命來！”
張飛大吼，於亂軍中來尋逢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