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上)
1
四月是夜,晚風微涼。一輪白玉盤似的明月高高掛在正南方向。藍色的月光像是藍寶石的光芒一樣,襯托着少林寺的夜空越發安靜祥和。
看守藏經閣的人是個乾癟枯瘦的老和尚,大家早已不記得他的法號了,也不知道他的年齡。只知道他是慶字輩的高僧,連少林寺方丈玄德也得叫他一聲師叔祖。
他太老了,以至於老的走路都有些費勁。但寺院裏卻沒有人敢小看他。不但是因為他輩分高,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測、已臻化境。
七十多年來,寺院裏來了很多江湖一流高手來藏經閣盜書,都被他三招兩式化解。他從不殺生,治服了那些來偷秘籍的人之後,就用佛經感化他們。久而久之,江湖上都知道了少林寺隱藏着一位德高望重的高人。所以來偷書的人越來越少了。
玄德方丈擔心他的身體,曾多次勸他,讓他離開藏經閣,以來安享晚年,都被他一一拒絕。玄德沒有辦法,就遂了他的心愿。畢竟他看守藏經閣一輩子了,早已對那裏充滿了感情。
他說,即使死,也要死在藏經閣。
這天夜裏,老和尚打掃完了藏經閣,一個人撫摸着書架上一排排蒼老陳舊的經本,像是撫摸着一個個心愛的玩物一樣,徘徊良久。他挑選了一本《六祖壇經》,藉著幽暗不定的燭光看了起來。
一條黑影閃電似的倏忽飄過,身法快的如同鬼魅,讓人不可思議。老和尚堅信,來人的武功是他近二十年以來見過的武功最高的一位。
來人的武功不止高,而且是奇高!老和尚回首起七十多年來遇到的所有高手,他想這個人應該能排進
他雙手合十,念叨道:"阿彌陀佛!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施主請現身吧!"
那條黑影又倏忽出現,像是幽靈一樣,一下子站在老和尚的身邊。他轉過頭,臉上戴着一副猙獰的青面獠牙面具。在幽暗不定的燭光的襯托下,越發顯得像是一位來自地獄的使者。
"七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天才少年!那少年為了給父母報仇,一個人單挑武林二十多個門派,殺了將近一百多位江湖一流高手!隨後這個少年就像幽靈一樣消失了!我猜這位少年就是慶祖大師你吧?"
那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說話的聲語調也像是來自地獄之中的幽靈一樣。冷漠、飄渺,讓人無法琢磨。
老和尚雙手再次合十,喃喃道:"因果報應!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人"嘿嘿"一笑,驟然出手,朝老和尚極速滑去,像是一道迅速的閃電一樣。在接觸老和尚的那一瞬間,他倏忽射出幾道細的不能再細,快的不能再快的銀針。
沒有人能形容銀針的速度!因為速度已經超越了人能形容的範疇,根本沒有人有機會看清楚它!
老和尚仍是站着沒動,那人卻已飄然的落在三米開外。
老和尚道:"好俊的暗器!好俊的身法!我輸了!"
那人疑惑道:"不!明明是我輸了!你、你為什麼剛才不殺我?"
老和尚面無表情的道:"殺人只會讓人更加痛苦!"
那人冷冷的道:"但是你不殺人!別人就會殺了你!"
老和尚不再說話,他的臉龐不知怎得,驟然變的蒼老了許多。這種老不是那種自然的衰老,而是臨死前的那種突然衰老。..
那人再次冷冷的道:"中了我的銀針,還能侃侃說話的人。我想,普天之下!你還是第一個!"
老和尚終於開口說話了。他問:"我的武功比宗師如何?"
那人幽幽地道:"他們不如你!你是天下第一!"
老和尚枯瘦僵硬的臉終於笑了笑。道:"你來藏經閣的目的不是僅僅來殺我這麼簡單吧?"
那人哈哈笑了幾聲。陰沉的說:"沒錯!除了殺你,還要借貴寺的金剛經一閱!"
老和尚喃喃的道:"以你的功夫已然可以名列天宗師之位,還要金剛經做什麼?"
那人身上似乎有些抽動,冷漠的說:"那又怎樣?"
老和尚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然後緩緩地倒在地上。
他的喉嚨之間有三道細的不能再細的縫隙,小的像是微生物的洞穴一樣。那人朝着老和尚的屍體鞠了三躬!然後伸出修長的手指,蘸着老和尚的鮮血在地上畫了一個紅彤彤的花朵。那花朵十分冷艷,帶着凄凄的寒意,像是魔鬼的眼睛一樣,讓人看后不寒而慄。
2
四月十六,正值中午。
一行送鏢的車隊緩緩行駛在去姑蘇的官道上。車隊大概有二十多人,為首的一位是一個相貌堂堂的虯髯大漢。
他叫獨孤笑,是天下四大鏢局之首"鎮威鏢局"的總鏢頭。這是他最後一次送鏢,也是他有生以來送的最貴重的一次鏢。那是"鎮南王"送給老丈人的壽禮。他當然不敢怠慢。
送完了這次鏢,他就要把鏢局的所有事務讓給兒子接管了。每次想到兒子,他就由衷的開心。兒子獨孤昶長得風流個儻,有着潘安宋玉般的容貌,被江湖人稱"四大公子"之一。年紀輕輕,就拜"水月先生"蔣一鳴為師,學了一身上乘的武功。他想,兒子未來肯定比他強,一定會把"振威鏢局"發揚的更加光大。
江南的春天暖的讓人受不了,獨孤笑可憐手下的人,讓他們停下來休息一會。
一道黑影從天空飄然而降,落在送鏢的馬車上。他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坐在馬車上面摳起手指頭來。
是的,他的手指白皙修長。你不能否認,他確實有一雙比女人還美麗的手指。
獨孤笑早已看見了他。他朗聲朝那人問道:"朋友有何貴幹?"
那人還是在摳着手指頭,頭也不抬,只是冷冷的道:"我坐在你的鏢車上,你說我能幹什麼?"
獨孤笑道:"閣下難道是來劫鏢的?"
黑衣人還是不抬頭,幽幽地說:"這回你總算猜對了!"
獨孤笑冷哼一聲。道:"你可知道我獨孤笑是什麼人?"
那人輕“哼”一聲,道:"當然知道!一個走鏢從來沒有失敗過的人!"
獨孤笑身旁的一位大漢早已忍受不了那人的傲慢。他大聲罵道:"小子!知道還敢來劫鏢?"
這人名叫王懷剛,是獨孤笑的左膀右臂之一。幾十年來,一直陪伴在獨孤笑的身旁,為"振威鏢局"立下了汗馬功勞。江湖人稱"快刀王",曾用一手自創的"快刀三十六式"打敗了無數的黑白兩道高手。在江南一帶鮮逢對手。
黑衣人仍是不抬頭,冷冷的道:"就是因為知道!才來劫你們的鏢!"
王懷剛大怒,縱身躍到馬車上,抽出寶刀,快速無比的朝那人砍去。凌厲的刀,在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弧線。他自信這一刀的速度和力量,那人無論如何也躲不了。
但是他錯了!他的刀砍在了馬車上,那人卻不見了。
他很納悶,難道是遇見鬼了嗎?就在他疑惑的那一瞬間,一道黑光從天而降,緊接着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喉嚨上有一絲冰涼刺骨的疼痛感襲來。他不能形容那人的速度,因為他不相信天下有人能有那麼快的速度。
那人一定是魔鬼。對!他一定是魔鬼!想到這裏,他倒了下來,直挺挺的摔倒在馬車下面。
獨孤笑和餘下的二十多人親眼目睹了王懷剛倒在地下,只不過是一剎那的功夫!他額頭上冒出了絲絲冷汗。他終於意識到,這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難對付的劫鏢人。
他吩咐手下的那二十多個人迅速散開。他想,無論你身法多快,也不可能在一瞬間同時殺死這麼多人。他自信在那人和手下二十多人決鬥的時刻,他能用家傳的"落櫻劍法"最後一招"漫天櫻飛"把那人擊中。即使殺死不了他,也必能使他重傷。
他捨不得這一幫陪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但是為了鎮南王,為了"振威鏢局"這塊從不失鏢的招牌,他只有賠上他們的性命了。
在他的一聲令下,二十多個好漢,從二十多個方位,齊刷刷的向那人攻去。
那人突然起身,如同鬼魅一樣,在二十多人之間閃電般來回穿梭。一瞬間,那二十多人幾乎在同時倒地。每個人的喉嚨上都多了一道一模一樣的細長的口子。
獨孤笑瞅準時機,用盡渾身的內力,使出那一招"漫天櫻飛",快速無比又準確無誤的朝那人刺去。在劍尖離那人只有一寸遠時。他感到喉嚨上傳來一絲刺骨的疼痛。
那人幽幽地說:"你的劍法確實不錯!"
獨孤笑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那人撿起一個樹枝,蘸着獨孤笑的血,在馬車上畫了一個碩大無朋的花朵。花很美麗,美麗的讓人感到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