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導火線
儘管心裏有幾分不同意,但湯彥和也是沒法,便派了手下一個把總,領着幾十人去老華寺捕人。
熟知“老派”內情的湯彥和知道,臘月保身邊就那幾個人,必然是不敢反抗的,捉來估計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所以也沒太在意,便一直坐在府衙的花廳內,與陳嘉績和徐錫祺二人喝茶聊天。
“諸位,聽說了么?”徐錫祺有些神秘地說道,“那幫辦xinjiāng軍務、按察使林瑞,已經接到聖旨,擢升為江蘇巡撫了。”
“啊,噗…”湯彥和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便噴了出來,然後便咳嗽便說道:“這算什麼新聞,邸報都出來快一個月,這是舊聞…”
徐錫祺有些尷尬道:“我不是還沒說完么,這林瑞接到旨意后,居然一直拖到現在也沒有動身離開xinjiāng的意思…你們說這究竟怎麼回事?”
陳嘉績在西寧,與xinjiāng往來較河州多一些,自然知道也多一些,於是便說道:“這不奇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南洋新軍在xinjiāng與老毛子幹了一仗,又是議和又是勘察,這善後事情必然繁雜的很,如果林瑞匆忙進京,留下的亂攤子着了火,怎麼辦?估計會遲些動身罷了…
“就是,這帶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二位大人可是不知道,這大頭兵啊就是些粗人,得賞罰並施,不聽話的往死里整,這聽話的有能事事沖在前面的,就得陞官賞銀子…xinjiāng那地方可是比甘肅還要荒涼,在那裏領軍可難吶。”湯彥和搖頭晃腦地說道。
“這林瑞也算是官場中的異類,這才幾天…便已經到了二品大員,還是實授,又是最最富庶的地兒,這一比較起來,我這官場內的二十年,算是白打混了…”徐錫祺不無羨慕地感嘆道。
“得了吧,”湯彥和說道,“徐大人為官二十年,不算外面私自養着的,就是娶進門的差不多也有二十個了吧…”
“…這次從蘭州過來巡查地方,帶的那位如夫人是不是剛剛娶進門的?瞧那水靈靈的樣子,絕對沒過十八…”湯彥和嬉皮笑臉道。
徐錫祺老臉一紅,正要辯解,便聽到外面一陣驚呼…
一個戈什哈急急忙忙沖了進來,頭上的紅纓帽都歪了,徑直跑到湯彥和面,慌慌張張地說道:“…那回回…那個臘月保…拒捕,還…還傷了我們幾個兄弟…現在軍營里炸了鍋,弟兄們正cāo傢伙去老華寺,準備砸爛那個破廟…回隊則堵着門口,雙方對峙起來了…”
湯彥和騰地站了起來,向陳嘉績和徐錫祺拱手道:“二位,我得出去彈壓一下,那個臘月保我必然會給帶回來,只不過要費些功夫了。”
說完,便急忙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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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彥和在鎮守河州多年,麾下各級營官都是他的心腹,這剛回到軍營,一露面便鎮住的場面,剛剛那些叫囂着蕩平清真寺的漢人兵丁們也不鬧了,回隊兵士也是刀回鞘,人回營。
但折傷了幾個人手,這面子總是抹不開去的。湯彥和便招來心腹韓昌,質問道:“怎麼搞得,去了幾十個人,人沒抓到不說,還被對方傷了,你這些年的兵是白練了...”
“這不是我的錯,”韓昌漲紅了臉,爭辯道:“是馬安良手下馬隊裏有人與臘月保相識,所以出手阻攔,這才被對方乘機……”
湯彥和一聽是馬安良,拳頭便捏的緊緊的,惡狠狠地從牙縫內吐出幾個字:“馬…安…良…回馬隊…”
“大人,”韓昌說道:“當年馬占鰲接受招安,做了游擊還說得過去,畢竟跟着左公還立下些許功勞,可這馬安良只是仗着其長子的身份,便襲了這游擊一職,繼續領着回隊,這就有些過分了,現在他居然敢不聽大人命令,私下幫着犯人,這便過了…”
“好了,別說了。”湯彥和手一揮,yin沉沉地說道:“待會兒我叫馬安良召集回隊所有營官來我大帳議事,你便領着左營,全部出動,務必把臘月保給我抓回來,否則總督大人怪罪下來,誰也兜不起。”
“喳…”韓昌當即跪下領命,隨後便出門去了左營,悄悄集結隊伍去了。
隨後,湯彥和的戈什哈便去傳令馬安良,大帳議事……
不久,韓昌便領着數百兵丁在老華寺後面的一座宅子裏,堵住了臘月保,在付出三人死亡、五人受傷的代價后,韓昌終於見到了桀驁不馴的臘月保。
“你這個賤民,居然敢傷老子的人。”韓昌抽出腰刀,用刀背輕輕地拍着臘月保的臉。
生的三大五粗的臘月保一邊罵著,一邊拚命地晃動這身體,想掙脫開身上繩索,後面幾個兵丁死命地按着,這才讓這個**大漢沒能得逞。
韓昌猛地揮動了腰刀,一記反拍,擊打在臘月保的臉上,惡狠狠地罵道:“讓你罵…”隨後又是反手一記,將臘月保的兩邊槽牙全都打碎開來,鮮血混着唾液從嘴角流出…
但臘月保仍舊極為艱難地從喉嚨里冒出一句:“漢…狗…”
“cāo…”韓昌突然一股熱血湧上腦門,老子十六歲從軍,跟隨左公征西,出生入死,立下無數戰功,如今不過才是個游擊銜,還得蹲在這苦寒之地吃沙子…
這些回回們每隔十幾二十年便鬧上一次,朝廷要費好大jing力,剿撫並濟,這才能彈壓下去,為了籠絡他們,這些回人的頭便人一出生就有了官職,襲萌父職時也不用降級,種種恩賞都遠超漢員…
憑什麼?韓昌眼神里嫉妒、不甘等所有的情緒都燃燒起來,得給這些回回一個教訓,否則以後還怎麼與馬安良的回隊競爭?還怎麼在這河州城內耀武揚威?
“把臘月保和他的兄弟們,統統押上城樓,大人要公審。”韓昌大聲命令道。
既然總兵大人想給回回們一個教訓,不如讓我直接代勞得了,韓昌一邊如是想着,一邊在親兵的簇擁下沿着東關街,向城門走去。
數刻鐘后,聞訊趕來的民眾聚集在東城門下,仰頭看着那一溜被五花大綁,吊在城垛下的臘月保等人,議論紛紛…
穆薩和韓文秀也擠在人群之中。韓文秀忍着左耳的劇痛,對穆薩說道:“阿訇爺,這‘老派’是過分了些,給了個教訓就算了,可把那麼多人吊在那裏,算是什麼事啊。”
穆薩沒有答話,只是冷冷地看着城樓上的清兵,心說,看來這些漢人要動真格的了,只是不知道是蘭州的意思還是西安的命令。
見城牆下已經聚了近千百姓,韓昌得意洋洋地大聲宣佈道:“臘月保等十一人,當街滋事傷人,其後在官軍上門鎖拿之時,又公然拘捕,殺傷多名官軍,實屬罪大惡極,現遵從上峰命令,梟首示眾,即刻行刑…”
聽完韓昌的話,下面的人群開始sāo動,因為這可不是秋季處決一兩個十惡不赦的罪犯,上面可是捆着十多個壯小伙,即便這臘月保有罪,但其他人可不一定都得處死。
於是人群中便有人喊道:“…不能亂殺人…”
這一喊不要緊,人群聚集在一起,一旦有人先開口,便極容易形成群體意識,這話越說越亂了,於是又有人喊道:“…回人的事情回人自己決斷,漢人不能插手…”
“…河州城事務回人說了算…”有人開始煽動…
“…漢人滾出去…漢人滾出河州…”
聽到下面的人越說越過分,韓昌心中更為惱怒,於是對親兵下令道:“開斬,老子要立威。”
於是隨着這一聲令下,城頭上一片刀光閃過,熱騰騰的鮮血四處飛濺,十一顆人頭滾落城下…
圍觀的人群四散奔逃,有人大喊:“官軍殺人啦……官軍殺回回啦…”
穆薩卻拉着韓文秀逆着人流,向著城外跑去。韓文秀邊跑邊問道:“阿訇爺,我們隨身物品、還有牲口還丟在東關寺呢…不先回去拿了再走?”
“拿個屁,沒看見都亂套了么?官軍砍了臘月保的腦袋,老派必然不會罷休,這河州城就快完蛋了,趕緊回循化,找馬如彪馬教主商量,該怎麼應對吧。”穆薩喘着粗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