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惜了
葉老爺子雖然知道孫郎中說的是客氣話，但對方畢竟在誇獎自己的孫女，再加上葉薇好歹也算是女承父業，也算是給老葉家長臉，於是也便笑呵呵的道：“小丫頭而已，除了平時勤快沒什麼優點，只要不添亂，我們這些老人就心滿意足了。”
“不添亂不添亂！”孫郎中看樣子是真的挺喜歡葉薇，“別以為處理傷口是小事，弄不好的話會很麻煩的，這孩子看着年紀不大，活兒乾的比在我身邊待了兩三年的學徒還利索！你看看，現在泓宇的傷口都不用再處理，只要直接包紮就行了，這省了了多少事兒啊！”
說著，他還看着葉薇，一個勁兒的感嘆：“可惜了，這要是個小子，說什麼我也得收個徒弟。”
孫郎中這邊感嘆葉薇有學醫的天賦，葉老爺子卻是急得不行——他大孫子還在床上躺着呢！
葉薇見狀生怕葉老爺子回頭把這事兒記恨在自己頭上，忙開口道：“郎中伯伯，您要是方便的話，先給我大哥看看腿吧，我看大哥的樣子好像不太好！”
她這麼一說，孫郎中面色一整，趕緊上前仔細查看葉泓宇的狀況。
而在他身後，葉老爺子則面帶不滿的看了張氏一眼，和他過了一輩子的張氏立刻就明白了葉老爺子的意思——
再多話的話，你就給我出去！
在此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主屋中沒有人說話，有的只是葉泓宇粗重的呼吸聲和難受到不行的時候，從唇齒中溢出的呻吟。
孫郎中從上到下徹底檢查了一番之後，才抬頭看向葉老爺子，面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葉老爺子見狀心裏猛地一沉，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孫郎中，你看，我家泓宇他傷的怎麼樣？”
孫郎中觀察着葉家眾人的臉色，猶豫着開口道：“泓宇他應該是被人用鞭子之類的東西打倒在地，之後被馬蹄從身上踩過，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頭部，所以在性命上應該無礙……”
他此言一出，葉老爺子明顯鬆了一口氣：“老天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聽他這麼一說，孫郎中臉上的表情更加複雜了：“只可惜……”
“可惜什麼？”葉老爺子忍不住問道。
“只可惜這孩子臉上的那一鞭子傷的太深了，將來傷口癒合之後，只怕會留下疤痕。”
“你說什麼？泓宇臉上會留疤？”葉老爺子頓時急了，“孫郎中，你們當大夫的手裏不是都有那個什麼什麼去疤葯嗎？這個應該對我們泓宇管用吧？你放心！不管這葯多貴，哪怕是砸鍋賣鐵，我們也買！！”
“沒用的。”孫郎中嘆了口氣，指着葉泓宇臉上的傷對葉老爺子道，“你看他臉上的傷，皮肉都向外翻着，這且不論，傷口邊緣的皮肉明顯有缺失，應該是被帶着倒刺的鞭子捲走了一部分皮肉，這種情況，哪怕是再好的去疤葯，也是沒用的。還有……”
說到這裏，他故意拖長了聲音，等着葉老爺子的反應。
葉老爺子被葉泓宇即將毀容的這個消息弄得整個人幾乎無法思考，聞言下意識的重複道：“還有？還有什麼？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吧，不用藏着掖着的！”
孫郎中似乎能夠理解葉老爺子的心情，聞言也沒有生氣，只是一臉惋惜的道：“還有就是他的腿，如果是正常的骨折，只要上好夾板，躺上幾個月就能痊癒，可這孩子卻被馬蹄正正踩在膝蓋上，被人送回來的時候還沒有注意保護，照現在的樣子看，只怕將來就算好了，走路也有點困難……”
“走路困難？”葉老爺子怔怔的看着雙目緊閉，躺在炕上的葉泓宇，“孫、孫郎中，你的意思是說，我大孫子他、他以後就……瘸了？”
孫郎中看着葉老爺子深受打擊的樣子，心裏實在不忍，於是安慰道：“如果養得好的話，或許以後看着不是很明顯。”
看着不是很明顯！！
這句話如同霹雷一般在葉老爺子腦海中炸開，他一時間竟獃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看着不是很明顯，那不就是瘸了嗎？
葉泓宇可是他們葉家的希望，瘸了的話……
葉老爺子都不敢再想下去。
張氏一直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所以把孫郎中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同葉老爺子一樣，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孫郎中說什麼？
她說她從小在身邊帶大的，寄予了全部厚望的大孫子不但毀了容，還變成了個瘸子？
就算她平時不出門也知道，大乾朝是不可能讓面部有恙、四肢不全的人入朝為官的！！
也就是說，自己大孫子中狀元、當大官、自己也跟着當老太君的希望沒有了？！！
希望破滅的張氏再也忍不住了，她騰的一下從炕上站了起來，氣沖沖的道：“我大孫子將來可是要中狀元的人！你就是摸一摸看一看，憑什麼就說他以後瘸了？你到底會不會看病？”
按照孫郎中的性格和身份，原本不應該和張氏這個坐在炕頭的老太太計較，可張氏不但不相信他的診治，還說他醫術不行，這讓自詡醫術在十里八鄉首屈一指的孫郎中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於是，接下來，葉薇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長着神醫相的孫郎中滿臉認真的和張氏吵架：“什麼叫摸一摸看一看？中醫本來就是望聞問切，別說我了，你就是把太醫叫來，也是一樣的看法！還有，你去讓你的兒子們打聽打聽，有多少其他村的、鎮上的都來找我看病？這麼多年，我孫友祥治好了多少病人？我會不會看病還真不用你來說！”
葉老爺子沒想到自己只是一個愣神，孫郎中竟然和張氏吵了起來，見狀趕緊給孫郎中賠禮道歉：“孫郎中，他奶其實也是心疼孩子，再說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懂啥？這些胡咧咧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其實孫郎中和張氏吵完之後也有點後悔，主要是自己和一個坐在炕上的老太太較真實在有點掉價，於是板著臉道：“沒事兒，我也是一時着急了才會這樣，但是老爺子，有件事我得說在頭裏，我孫友祥行醫這麼多年，醫術醫德那是鄉親們口口相傳的！就是那遠道而來我都盡心儘力，更別說泓宇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了！”
葉老爺子聞言立刻陪笑道：“那是當然的，你孫郎中是什麼人，咱村裡哪兒有不知道的！都是街里街坊的鄉親，你可千萬別因為老婆子的幾句渾話吃心啊！”
說完之後，他又輕咳了兩聲，小心翼翼的看着孫郎中的臉色，試探着道：“那依你看，泓宇身上這傷，就真的再沒別的辦法了？”
孫郎中一聽，原本剛剛好了一點的臉色立刻就撂了下來，他動作麻利的把剛剛檢查用的工具收回了藥箱，反手啪的一聲把一個小小的瓷瓶放在了炕上：“孫某就這點本事，也實在上不了什麼檯面，老爺子既然不相信我的本事，那就另請高明吧！這外傷葯算是我對泓宇這孩子的一點心意，用不用的你們隨意！”
說完之後，他便背起藥箱，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葉老爺子壓根沒想到自己不過多問了兩句，孫郎中竟然脾氣這麼大的說走就走，見狀足足愣了十幾秒，才一連聲的喊着孫郎中的名字追了出去！
然後，葉薇就眼睜睜的看着兩人在大門口處說了些什麼，而最終的結果卻是孫郎中依然背着藥箱揚長而去！！
留人不成的葉老爺子怒氣沖沖的回了房間，他漲紅了臉色，一進屋就劈頭蓋臉的指着張氏大怒：“你呀！你呀！你說你平時在家裏對孩子們啥樣？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可怎麼有外人的時候你還不管管你這張嘴呢？人家孫郎中是這十里八鄉最好的郎中，輕易不肯上門看診！人家今天看着鄉親的面子上來了，你倒好，一張嘴把人氣跑了，現在泓宇還在床上躺着！你說怎麼辦？！”
“我說啥了？啊？我說啥了？”張氏見葉老爺子把孫郎中走的原因歸咎在自己頭上，立刻便炸鍋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他給咱孫子看病，就隨便看一看摸一摸就說治不了！他自己沒本事，救不了我大孫子，還不讓人說了嗎？他一個郎中，乾的就是給人看病的活兒，他這可倒好，我就說了一句，他就走了，就他這麼給人看病，手底下還有活人嗎？”
“行了啊你！別在這瞎咧咧了！”葉老爺子被張氏吵得頭疼，“早知道這樣剛才我就應該讓你上別的屋去！你說你，你真是四六不懂啊！咱大孫子還等着人家給治病呢，你當面就劈頭蓋臉的說人家醫術不行，換了誰誰不生氣？你啊你！你知不知道人家孫郎中可是除了咱們家海英之外最好的大夫了？現在你把人氣跑了，咱家泓宇怎麼辦？你說你這一張嘴就得罪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