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下美人
葉薇嘴裏說著，卻頭也不抬的在屍體身上摸索。
“你思維倒是挺敏捷，而且膽子挺大的，敢在死人身上找東西……”青年輕笑着，“要不是我……還真想收你做個手下……”
“爺，您可趕緊歇歇吧，都已經這樣了，還想着收奴才，我也這是佩服你！”葉薇無所謂的道，“再說，死人有什麼可怕的，他還能蹦起來咬我不成？”
“要是說，這活人的心，只怕比死人可怕上一百倍……”
“說的有道理。”青年躺了下去，突然道，“這麼好的月色，只可惜……”
“哎找到了！”葉薇歡呼一聲，手裏拿着藥瓶歡呼起來。
她先是就着清澈的潭水洗乾淨了手，然後把撕下來的布分成兩半，一半用水浸濕洗凈，這才回到青年身邊。
她先是小心的用刀子把青年傷口處的衣服割開，用布巾清潔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再撒上藥粉，用剛剛撕好的布條一圈一圈纏緊。
整個過程中，她的動作都輕柔無比，雖然青年已經喪失了身體大半的感知，但是卻依舊對沒有感覺到疼痛而詫異。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這麼熟練……”青年原本不是多話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這個見都沒見過的丫頭時，竟然很有說話的慾望。
“習慣了，我爹當大夫的時候，醫館經常能見到受傷的病人，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吧？一來二去，也就看會了。”
這小丫頭片子，不過是質疑了她一下，竟然把他和豬相提並論……
青年有些好笑，在明知命不久矣的情況下，竟然起了逗弄之心：“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怎麼知道這個是傷葯而不是毒藥？”
“那你呢？”葉薇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怎麼這麼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把毒藥灑在你傷口上？”
“怕什麼？反正是要死的……”青年淡淡的道，“這身皮囊，就隨它去吧……”
“放心吧，我行醫……呃，看我爹行醫這麼多年，什麼葯我一聞就知道了，那可能把傷葯毒藥弄混了！”葉薇說完，便不再開口，而是動作麻利的給青年身上的傷止血包紮。
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力氣，還是因為知道葉薇沒有惡意，青年老老實實的躺在原地，放鬆身體任由她治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流血有了一點精神，他開口道：“你剛才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知道我絕對活不過兩個時辰，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或許……是看你長得好看，所以被你的男色迷住了？”葉薇半真半假的回答。
見青年面色一僵，她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你也說了，你手下的人早晚會找到這裏，而你的樣子看上去又是有錢有勢的貴族子弟。上位者眼中，平明百姓的命是不值錢的，萬一他們發現了你的屍體之後，一怒之下屠了附近的村子，我們不是也跟着遭殃？”
“可是如果他們找到你之後，發現你身上的傷被包紮過，最後是中毒死的，就知道我們至少盡過力了，應該不會再遷怒了吧……”
“你錯了。”青年淡淡的道，“就像你說的，上位者眼中，百姓的命不值錢，只要我死了，不管你們有沒有儘力，他們都會要你們陪葬的……”
葉薇聞言氣結，她咬牙切齒的看着這個死到臨頭還氣死人不償命的傢伙，怒道：“所以我現在就應該趁你病要你命！把你先狠狠折磨一頓，才算夠本！”
“哈哈哈哈！”青年聞聲大笑，隨後因為身體的原因又劇烈的咳嗦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咳嗽聲漸漸停止，他才輕聲道：“很多年沒碰到你這麼有意思的人了，結果還是個女孩子……”
“其實臨死前能有你這麼個有意思的人說說話，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聽他這麼說，葉薇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想了想，還是伸出手，把手指搭在了青年的腕上。
“你在做什麼？”青年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之前你說你爹是大夫，你這是在給我號脈？”
葉薇並不答話，而是仔細的感受着他的脈搏，又藉著月光查看他傷口中的血色，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頭。
青年就這樣老老實實的任由她檢查，之後輕輕一笑：“沒用的，這毒的根源不在大慶朝，而是外域夕月國傳來的，而且這麼多年，中者必死，根本就沒聽說過有解藥。”
“你要是真有心，就在這裏陪我說說話吧，至少我可以不用走的那麼無聊……”
葉薇聞言沒有插口，她知道，青年說的沒錯，雖然之前號脈的時間短，但是她能感覺得到，他的身體正以極快的速度虛弱下去，再加上之前流了大量的血，很可能不用等十二個時辰，這人就撐不住命喪黃泉了。
“說說你吧……”青年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裏？為什麼大半夜的跑到這裏來？”
“你這話說的，不覺得你很像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么……”
青年打量了她兩眼，突然道：“你這個年紀，過兩年可以嫁人了，也算不上兒童了……”
“所以我頂多算是拐賣婦女……”
“你！”葉薇氣結。
這人都快死了，還不忘了廢話，要不是知道自己長得像鬼一樣，只怕他會以為對方是個色狼！
不過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所以也不在乎這些，只是無所謂的笑道：“我這個樣子，誰會娶我？用來鎮宅不成？”
青年聞言聞言輕笑：“你倒是挺想得開的……”
“不然呢？”葉薇偏頭看着他，“難道就這樣去死不成？”
“我死了倒是無所謂，可是家人會難過的吧？”她嘆了口氣，“原本我這個樣子已經讓她們傷心了，可是如果我死了，她們不是更傷心？所以我只能活得開開心心，至少看上去開開心心，這樣才對得起她們不是嗎？”
“有你這樣的家人，她們應該很幸福。”青年突然道。
“不。”葉薇搖頭，“應該說，有他們作為家人，我很幸運。”
王氏雖然懦弱，但是卻願意為了她反抗，葉蕎雖然內向，卻願意逗她開心，然年紀小，但是卻知道讓着她這個“有病”的姐姐……
對於上輩子沒有嘗過親人滋味的她來說，這真的是一種幸運。
“我們換個話題吧……”青年突然嘆了口氣，“被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了我的母親，一會兒不想死怎麼辦？”
“那你就哭啊……”葉薇輕笑，“說不定你一哭，我就能想到法子救你了呢……”
“你……”
青年看着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別告訴我你有辦法治我的毒……”
“沒有辦法治好。”葉薇搖頭，“我不是神仙，你中的毒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我隱隱感覺到你六腑在以極快的速度衰竭下去，除非出現奇迹，否則……”
否則他必死無疑。
葉薇所說的奇迹是在後世，她有早已制好的保命藥丸，還有起死回生的救命金針，還有幾分把握。
但是現在，她來到這個莫名的年代，身邊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有辦法救他？
青年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藉著月光，仔細的打量着葉薇，突然開口道：“其實，如果不是臉上的胎記，你應該是個罕見的美人……”
“既然你是大夫，怎麼不想辦法把臉上的胎記去掉？”
“去掉之後呢？”葉薇看着他，一雙眼睛在月光下明眸顧盼，“成為那些貴族後院的玩物？”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寧可去死……”
“你說得對……”青年嘆了口氣，輕聲道，“或許是我命該如此，能在前有你相伴，也不算太糟……”
“人家別人至少都希望有個美女相伴，你倒好，身邊有我這麼個醜女也很滿足。”葉薇也跟着嘆了口氣，“你的要求還真是不高……”
青年笑笑，他看着葉薇，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誰說的，你不就是月下美人么，我也不算虧了……”
這人！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調戲她！
葉薇上輩子不管走到哪裏，都被人喊一聲葉醫師，就算有人敢追求她，也不敢用這樣的口氣和她說話，
聞言她心裏又囧又氣，偏偏對方長得太過俊美，又帶着那麼點讓人不忍冒犯的清冷，所以最終，她還是沒有把訓斥的話說出口，而是恨恨的撇過頭去……
“生氣了？跟你開玩笑的……”青年笑着咳嗽了幾聲，喘勻了氣才道，“只可惜你是沒什麼機會報復了……”
葉薇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專註的看着不遠處某個地方。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的開口道：“或許，我還有很長的時間報復你……”
青年一愣，卻見葉薇將他的匕首揣在懷裏，然後站起身，逕自朝潭水邊走去。
青年眼睜睜的看着她手腳並用的順着山石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