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行屍
月色晦暗。
夜風吹過,彷彿惡鬼在低嚎。
濃郁的霧氣盤踞在山林之間久久不散。
忽而。
山林中的小路上突然傳來腳步聲。
白色紙錢紛飛如雪。
很快,三個身影就從濃霧之後走了出來。
一個容貌姣好的年輕婦人走在最前面,身上披着麻布喪衣,邊上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同樣也穿着喪衣,胳膊上還挎着一個竹籃,裏面裝滿了各種紙錢冥幣。
走在最後面的則是一個青年男子,腰間綁着白色布帶,手中還執着一條喪幡。
“多謝賢弟為亡夫後事連日操勞……”
女子跪在一座新墳前,對着青年男子盈盈下拜。
“嫂嫂言重。”
張生忙躬身回禮:“我與王兄自幼相識,情同手足,如今他已故去,小弟只能盡些微薄之力,聊表寸心,還望嫂嫂節哀,日後家中若有事,可托家人來找小弟,只要是力所能及,小弟必不敢推辭……”……
烏雲遮月。
張生將母女兩人安然送還回家。
自己也向家中走去。
可是走到中途,他卻覺得林間的霧氣越來越重,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的地步,身後也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什麼人?”
他下意識回過頭,冷汗立刻就淌了下來。
“張……賢……弟……”
死氣沉沉的聲音,自濃霧之後傳出。
緊接着,一個穿着麻布葬衣,相貌枯衰的男子也走了出來。
“王……王兄……”
張生雙目緊閉,強撐一口膽氣,顫聲道:“我與兄長生前相交莫逆,如今兄長既然已經故去,又何必出來嚇我……”
“賢弟莫怕,我如今雖是鬼,可是卻不會對賢弟不利,只是有些身後事放心不下,故此前來相托,不知賢弟可否幫助為兄……”
說話間,一股子屍腐臭味撲鼻而來。
張生只感覺頭暈目眩,不禁向後緊退兩步,然後拱手道:“兄長但說無妨。”
“吾家中老母已經七十餘歲,還有妻子未滿三十,米有數斛,足以安生度日,願賢弟日後可周濟一二,此其一也。”
“吾還有幾篇文章未付印,還望賢弟幫忙鐫刻,使兄這微薄之名不至埋沒泯然……”
張生聽到他的話,忙點頭應道:“小弟謹記兄長囑咐,望兄早日安心上路,輪迴投胎。”
“如此甚好,那為兄便去了……”
說罷,轉身向霧中走去。
可是還沒等張生把心放下,前方的那道身影突然又停了下來。
張生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兄長……可是還有心愿未了?”
“賢弟果然是菩薩心腸,既然如此,何不……替為兄走上這條黃泉路!”
王豐猛然回過頭,露出了一副猙獰兇惡面容,眉稀目赤,涎沫如汗,雙手指甲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
不多時。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
林中宿鳥也驚飛而起。……
張生看着眼前的年輕道士。
整個人還未從驚嚇中反應過來。
自己這是……得救了?
他早聽聞人死之後,會有很大的幾率屍變,到時就會六親不認,專殺與自己親近的人,沒想到今天竟然讓他給遇上了。
好在有高人相救。
想到這裏,張生立刻站起來,對着道士躬身一禮:“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謝就免了。”
道士擺擺手,看着從地上爬起來的行屍,問道:“不過,這傢伙你認識嗎?”
“認識。”
張生點頭:“此人生前是我一位至交好友。”
“怪不得。”
道士微微頷首。
指尖突然多出了一張道符。
化作行屍的王豐,就像是野獸般沖了過來。
可還沒等它近前,道士右手輕揮,手中那張道符就貼在了行屍的頭頂,它立刻就變得僵若木人,定在那裏一動不動。
“回去找點柴火把屍體燒了,以後就不會有問題了。”
張生見狀精神一振。
“道長好神通!”
“敢問道長法號?”
“李長……貧道李扶搖。”
道士輕笑幾聲,差點又說錯了。
這個年輕道士不是別人。
正是拜了清微道人為師的李長生。
但那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
當時,李長生吞了一顆太液金丹,憑空增長道行,法力雖然算不上高深,可是也能施展一些簡單道術。
不過,因為時間的緣故,他來不及多學,只熟悉了兩種符籙的畫法。
其一,玉甲龍章符。
也就是他方才將行屍打飛的符咒,專門破除各種邪祟陰煞之氣。
其二,就是定身符。
與他掌心的定身法有着同樣功效,持續的時間卻不可同日而語,以李長生現在的法力,符咒上的靈氣足以維持兩天不散。
這“扶搖”兩字,便是清微賜予他的道號,已經入了純陽一脈的法籙。
“道長。”
張生這時候走過來,看着被定住的王豐,心有餘悸的問道:“王兄生前仗義仁俠,待人也是溫文有禮,可死後怎……怎麼會變成這副駭人模樣?竟然還想殺了我?”
“這……”
李長生是個半路出家的道士,哪裏會知道這其中緣由。
不過,他曾在書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
“人有三魂七魄,人之魂善而魄惡,人之魂靈而魄愚,他初來的時候心事未了,一靈未泯,所以魂附魄而行,後來心事了結,魂自然散去歸入地府,屍體就由魄來主宰,所以才會發生這種屍變的事情,唯有懂得道術的人才能制服。”
李長生將事情對張生說出。
“如若不是遇見我,今夜你就要陪你這個好友,共同走上黃泉路,去喝孟婆湯了。”
李長生說罷。
轉身朝着城內的方向走去。
“道長請留步。”
張生在後急聲道:“那王兄的屍體怎麼辦?”
“不用擔心,只要有我那張符在,他便不會再起屍傷人,你將其帶回生前家中,將事情原委對家人講明,然後以桃木引火焚之即可,若是再次埋入土中早晚會出禍患,到時第一個死的人,就是死者生前的親眷好友。”
李長生的身形逐漸消失。
張生看着王豐被定住的屍身,也不敢有所怠慢,立刻跑回村子裏,叫人過來把屍體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