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城隍
“唉……”
聽到李長生的話，掌柜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道：“小哥是從外地來的，可曾聽說過靖安地界有座城隍廟非常靈驗？”
“你說的是官道邊上那座城隍廟？”
李長生想起在來的路上，距離城外不遠處的山腳下，建有一座金碧恢弘的城隍廟，雖然當時只是天光初亮，可前去祭拜的人已經絡繹不絕，香火旺盛至極。
“沒錯，就是那座城隍廟。”
掌柜的點頭道：“其實那座城隍廟已經荒廢了很久，平日也沒有人打理，可是就在年前，城隍爺卻突然夜中給縣令和城中的幾個富戶託夢，說是奉閻君法旨重返靖安，護佑四方黎民百姓，讓他們速速整修廟宇，重塑城隍金身，選擇良辰吉時開光。”
“這不是好事嗎？”
李長生眉頭皺起，這方世界既然有妖魔鬼怪，肯定也有神靈仙佛。
若是有城隍土地坐鎮一方，至少那些妖魔不敢再隨意害人。
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
“是啊……”
掌柜臉色複雜的道：“開始的時候，大家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不惜代價募化四方，在南山腳下大興土木，將城隍廟修的比原來還要大，又請高手匠人重塑了城隍爺的丈二金身，備齊了三牲六畜的福禮，擇選了良道吉日開光。”
“開光那天，城隍爺也在百姓面前顯聖，治癒了不少人身上的多年頑疾。”
說到這裏，掌柜的拍了拍自己的右腿，道：“我這條腿年輕的時候落下毛病，到陰雨天就酸疼的厲害，可是自從城隍顯聖之後，就再也沒有複發過，後來的日子裏，凡是有什麼災禍，或者是疑難雜症，只要求到城隍廟之中，都可不藥而癒。”
李長生沒有言語，這個城隍爺聽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接受了百姓的香火供養，可是也回饋了那些百姓好處。
一來一往，各有所得。
“那為何現在會變成現在這樣？”
李長生接着問道。
“因為那城隍根本就不是此地冥神，而是妖魔藉助城隍之身害人的把戲！”
掌柜的言語中既無奈又充滿了憤恨。
“妖魔？”
李長生心中詫異。
“沒錯！”
掌柜的恨聲道：“半年前，縣令說城隍又給他託夢，玉皇開恩降下了法旨，要求每月要送去兩對童男童女，有緣的可以直接升天成仙，去天上伺候玄女娘娘，可是去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
“而且要真是成仙的好事，他們怎麼不讓自己家的孩子去！”
“升天成仙？”
李長生臉色有些古怪，成仙要是有這麼容易，現在上邊的神仙應該已經快擠不下了吧？
“我那小孫女就是……”
掌柜的眼眶發紅，雙拳緊握。
“那你們就這麼心甘情願的將孩子送了出去？”
“不願意又有什麼辦法！”
掌柜的深吸一口氣，接着道：“縣令和城中的幾個富戶勾連在一起，把每家每戶的童男童女都做好了登記，等日子到了便抓鬮選人，我們就是無權無勢的普通百姓，哪裏能與那些大人物抵抗。”
“有的父母想要趁夜將孩子送走，可他們早已經在城外埋伏好了人，只要有帶孩子出城的人，抓住就直接下大獄，孩子也會送到城隍廟，現在城中鬧得人心惶惶，生怕下一次就是自己的孩子被選中……”
“掌柜的，來客人了。”
這時，外面傳來夥計的喊聲。
“老朽失陪了，小哥若需要什麼東西，直接招呼夥計就是，不用客氣。”
掌柜的告了聲罪，起身離開了房間。……
正午時分，李長生吃過飯之後，來到街面上閑逛。
不多時，就來到了城中心的告示欄前。
上面貼着幾張佈告。
有通緝盜匪的告示，也有驅邪捉鬼的懸賞告示。
李長生特意看了眼那幾張驅邪捉鬼的告示，都是城中的富貴人家。
其中就有與縣令勾結串聯，將孩子送往城隍廟的張劉兩家。
李長生對此也不感覺意外，這種人虧心事做得多了，難保不會有“人”去上門討債。
李長生沒有過多理會，又接着向前走去。
一陣誘人的香味漸漸撲鼻而來，李長生抽動了幾下鼻子，循着味道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賣燒餅的攤鋪。
說句實在話，客棧老闆提供的飯食，真的是一言難盡。
不知道是因為手藝的原因，還是材料短缺的緣故，只能勉強果腹而已。
如今看到焦香酥脆的梅乾菜燒餅，李長生不禁食指大動。
他上前買了十個燒餅，準備連晚飯也一併帶上。
可就在他即將把手裏的燒餅放入口中時，邊上卻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
後面還背着一個半人高的竹簍，裏面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東西，壓得他身體都彎了下去。
看着李長生手中的燒餅直咽口水。
李長生見狀，將手中的燒餅遞了過去，老漢也不客氣，接過來狼吞虎咽，眨眼間的功夫就把燒餅吞了下去。.
“別急，這裏還有。”
李長生向店家要了碗熱湯，又把手中的燒餅遞過去兩個。
“我不欠你的，這個給你吃。”
老漢從懷裏拿出一個饅頭，又干又硬，表面都已經發了霉。
然後，老漢連着吃燒餅，喝了三碗熱湯，這才用衣袖胡亂擦擦嘴，看着李長生道：
“年輕人，我看你身強力壯，比我老人家身體強得多，不如就幫我把這東西背回去吧！路程也不遠，就在城外的義莊。”
說著，老漢將背上的竹簍放在地上。
李長生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他倒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一旁賣燒餅的店家也有些看不過眼，道：“人家小哥看你年歲大了，請你吃餅喝湯，如今竟然又讓人家幫你幹活，你這老頭可真是不知趣。”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老頭子眼睛一瞪，道：“我又沒有讓他白請我吃東西，這都是他心甘情願的，而且我也給他回禮了！”
店家看着李長生手中發霉的饅頭，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倒也少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