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各留一手
羅森覺得事情正在一步步的惡化。.
對於他,或者對於他手下一群抱住了塞伯特大腿的傢伙來說,他們所經歷的所有一切都應該是前途似錦,光明無限的。有機生命已經在塞伯特的攻擊下一點點的消失,塞伯特分割了他們,把屠殺的效率提高了幾百倍,不出五十年,宇宙中必定再沒有“聯盟”的存在——以及那群有機生命。
作為塞伯特的盟友,在勝利后的結局可能就會如同當年他背叛蟲族后,匆忙逃亡時遇到塞伯特執行者承諾過的一樣,在大功告成,完成對有機生命的“凈化”后,被判定能夠倖存下來的種族將會獲得自由生存的權力。
這是他追求的,所以當初他毫不懷疑。機械人也帶領他愚昧、落後的種族在進化上邁出了非常大的步伐。這片廣闊星空中,無數個種族身上,綠皮發展幾十年幾乎比得上其他聯盟異族數百年、近千年的成果。輝煌歸功於塞伯特,在它們要對他的族群實施有機合成的計劃時,他沒有反對。
他追求的是無拘束的自由。但隨着時間的增長,他學會了讓自己不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的方法,他學會去讓自己獨立出來,去作為一名種族的領導者思考。他想了很多,塞伯特能真正的帶給他,以及他的族群自由嗎?
答案在最初的幾十年裏非常肯定,機械人作為一個龐大的種族,實力雄厚,沒必要,也不存在為了一個芝麻大點的種族而開玩笑的可能。並且,途中它們還付出了非常多的代價和努力去完善這個謊言——對於極其注重效率的機械人來說,對綠皮“開玩笑”都是不符實際的。
但後面,在塞伯特對聯盟的戰略不斷整改時。他結實了另外一群有機合成體——阿拉第羅斯。它們投靠塞伯特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而且在有機無機轉化上做的更加完善。綠皮只是部分身體植入無機器官,大部分保持原有,但阿拉第羅斯幾乎只剩下了能思考的腦袋。剩下的全部都是機器合成的。
他在跟隨機械人作戰的時候,深入了解到了阿拉第羅斯,以及他們的真正來源——聯盟種族塞伯斯。但當一件事情不再閉塞,看得越多。了解越深入的時候,表面上擺出來的一套似乎也不再是那麼的真實。
把塞伯斯和他所見的阿拉第羅斯對比,後者無論是在生命力還是壽命上都獲得了極大的延長——但最根本的地方,他們自由嗎?以羅森的觀點來看。塞伯斯的生命雖然極為短暫,但自由的程度卻遠遠高於阿拉第羅斯。
是,機械人沒有強硬的要阿拉第羅斯做任何事情——但他也同樣沒有見到阿拉第羅斯有任何主觀的反對意見。他們失去了自主性。他們漸漸的靠近塞伯特。他們迷失在了機械人龐大的陰影下,甚至已經與它們融合。
生物的大腦僅僅是最後的有機體存在的痕迹——只要把它去掉,或者用人工智能去替換它,阿拉第羅斯就是純粹的合成有機體。他們在根本意義上已經和當初的剛剛叛離塞伯斯的那群異族完全不同。
它們追求更長的壽命,但最後卻成為了羅森眼中毫無自由的機械人。
羅森一向對其他人,其他事沒有複雜的概念。但在綠皮也踏上這條路時,他學會了去留一個心眼。綠皮由一開始的保持完善,到後面的初步改造,一路上都有着不斷的甜言蜜語,會更強大,更穩固等等。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簡單了許多……到現在,機械人對他種族的改造,甚至已經不是都需要經過他的同意。
維繫在表面上的友好關係,在看不到的方面,機械人卻是在肆意拉攏他的族人走到另外一條歪路上。羅森該相信這是友好盟友的表現嗎?他的疑慮越積越多,而且在最近的十幾年裏,已經看不到自由的曙光。機械人對他族群的控制更加緊密了,甚至會在某一天令他失去絕對的控制。
這不會迎來他希望的自由,而是黑暗的末日!
事情也會隨着塞伯特的不斷勝利而走向結局,機械人毀滅所有有機生命的信念,羅森認為是無法轉移的堅定,就如同一道機器程序擺在那裏,連自主的人工智能也無法違背時,它們只能去執行。
有機生命是一定會消失的。羅森的想法比較悲觀,但現實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永遠看不到希望,塞伯特是答應過他自由生活沒錯,它們也應該不會食言。但在機械人看來,完全有機合成體的生活也是自由的。
只不過自由的綠皮叫“塞伯特”罷了。
他會眼睜睜的看着塞伯特同化他的種族嗎?不會,絕對不允許!但他根本沒有能力去擺脫塞伯特,事情走到這步田地,綠皮已經離不開塞伯特而獨自生活了,它們對攝入食物的需求比一百年前少了90%,但它們對能源的需求從無到有,一直發展到現在的極度渴望。當空氣中有共振能源的時候,綠皮是最活躍的。
真是悲哀啊!羅森早已經後悔了,他苦惱於該如何擺脫這種無形的機械人控制。直接的反抗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與它們相處的幾十年裏,機械人的實力和數量他比聯盟任何種族都更清楚。
塞伯特遲遲沒有消滅聯盟,被異族認為是洛斯族的功勞——但實際上,如果塞伯特真的要硬拼的話,洛斯族支撐的時間不會超過一百年。因為機械人的總量經過幾千年的爆發發展,是聯盟總人口的幾十萬倍以上。
但它們偏偏就要把力量用在荒無人煙的能量場廢墟周圍!大部分塞伯特寧可不參加戰爭,也要做着一些周而復始的瑣事。羅森通過單位綠皮的視覺多少了解到一點,它們似乎在人為的干涉星球的運轉,星系的運動等等。他不知道機械人到底是中病毒發瘋了,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但估計它們還真的是把自己當作重塑世界秩序的神了。
所以,在與外界隔絕的能量場內,半徑十億光年的星空中。機械人無處不在,他就算成功擺脫了機械人,也無法尋找到安穩的生活的角落。事實和真相會讓聯盟徹底發瘋,但就是如此——戰區內才是最安穩。最平定的。所謂的戰區外永遠沒有希望,外面是地獄,外面完完全全就是密集的機械人世界,“它們可以一個挨着一個的排列到宇宙的邊緣。最後還剩下一千個”。
【額……這句話不記得是哪裏看到的了】
唯一的樂土,只有能量場外的更遙遠的星空。他悄悄了解過這方面的信息,甚至比他了解智慧核心的興趣還高。他知道目前的塞伯特始終都在能量場內活動,不像聯盟所宣傳的“能量場外是更多。更龐大的機械人世界”,事實是相反的,觀察機械人數十年。羅森發現它們與外面的交流幾乎不存在。
據他所知。塞伯特的飛行器也無法突破能量場。
但他心裏有一個“幾乎”,這就沒有代表事情的絕對。宇宙中的事情很少有絕對值的存在——絕對幾乎只發生在數學上。自然界也不是塞伯特的乾爹,它始終是公正而嚴謹的,塞伯特估計是控制聯盟的活動範圍,但它們自己也被控制在了能量場裏面。除非能夠找到足夠衝破阻礙的工具。
他相信會有這種辦法的,就如同塞伯特把“黑石板”從洛斯族手裏搶來,並將其視為是神留給它們的寶貴遺產一樣。在機械人吐露的只言片語裏,透露出“黑石板”乃是遙遠深空的產物,出自神的手筆。
這句話看似平常,但羅森花了五十年時間才真正的理解它。問題出現在“深空”一詞上,人類從地球時代就形容過宇宙深空——那是他們探索不到的世界。聯盟種族也說過深空——那是被塞伯特佔領的廣闊區域。但塞伯特對能量場內的星空,從來沒有出現過“深空”的形容,這唯一只能說明“深空”是能量場之外的世界。
機械人也說過,有一部分“黑石板”並不是從洛斯族手上的來。
把線索聯繫起來,“黑石板”來源就是它們嘴裏的“深空”。深空……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什麼樣的世界?莫非宇宙並不是完全一樣的,自然法則會存在特殊性,會有某些生命,在某個地方,出現某種界限,形成了一種極為高級的存在,然後就連塞伯特也需要對其尊為“神”?
所有一切都只是設想。他用自己的手段“偷偷”看過黑石板……的全息圖像,裏面的內容他只能淺淺的了解一點,更深刻的含義,如同高級執行者說過的,唯有具有更高智慧的存在才能了解更深。
但“黑石板”記錄的內容,毫無疑問是了解“深空”的關鍵,以及追溯到塞伯特到底是如何衝出能量場的方法。
他需要一個能夠讀懂“黑石板”內容的傢伙,而且,這個人還必須要與塞伯特相處不來的。洛斯族是不可能的,塞伯特對他們研讀“黑石板”的理解報以深深的不屑。在這種條件下,還剩下誰?
羅森的目光飄忽不定,但腦海里總是偶爾會閃爍過蟲族,以及主宰那張令人討厭的臉和他無來由的自負,甚至還有他身上那股天生就超然的態度,高人一等的言辭……這種噁心的傢伙怎麼可能有大智慧呢?
羅森想着,但可以確定,蟲族是不會與塞伯特長期苟合下去的,主宰的性格他懂,女王的遭遇他知道——這傢伙內心的仇恨肯定會比他自己對塞伯特的敵視要更為強烈。這傢伙會是一個追求共同目的“夥伴”。
“算你走運!”羅森自言自語道。
……
自洛斯族隕落後的有機-無機戰爭,聯盟陷入了一場真正苦戰——真正能感受塞伯特強大力量的絕望反抗。聯盟由原先幾十個分割戰區發展到現在的一百多個,“聯盟”的同盟作戰效應已經被塞伯特極大的削弱了。
唯有少數強大的種族依舊能夠靠着相互間的聯盟協定去積蓄力量聯合反抗塞伯特。每一天都過得特別的痛苦和緩慢。洛斯族在一夜之間倒下了,然後,取而代之的就是數量前所未有的塞伯特。
機械人從每一個所能夠逃脫的方向包圍了聯盟的種族,強大種族依靠自己的實力一點點的頑抗着,弱小的種族千方百計的互相進行最緊密的軍事聯合,但如果因為距離。塞伯特的軍事分割等原因不能夠實現互相聯合的話,除去滅亡,他們還剩下最後一個選擇——打游擊戰。星際時代並沒有把“游擊戰”徹底拋棄,相反。在這一片片廣闊的星空裏,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苟活着也行。此法雖乃下下策,但被找到的概率就如同想要在寬敞的足球場裏找一粒沙石一樣。
在絕望中被塞伯特滅族的例子很多,而在走投無路下躲起來當縮頭烏龜的種族同樣不少。某些大種族在形勢的逼迫下。也有部分做起了這種毫無顏面的“勾當”。於強大的敵人面前,避其鋒芒,保留根基才是首要。
然後主宰覺得烏爾塔爾的臉色就變得非常好看了。他必須要知道,擊敗敵人和滅絕種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擊敗敵人也許可以在十幾年內完成,但滅絕種族,指不定會耗上數十年。上百年。
主宰早就料到事情會面臨這種結果。但他不擔心,主宰與機械人的約定在先,蟲族協助塞伯特把聯盟的主要力量耗盡后,塞伯特就答應讓他親自去與智慧核心對話,而不是等到聯盟最後一名異族生命死亡后才算數。
聯盟徹底的戰敗還有一段時間,目前才過去二十年,烏爾塔爾嘴裏的三十年越來越近。照着塞伯特現在的速度,倒也是有可能擊潰聯盟——但剩下來那些游兵散勇,他們會隨便那找顆小行星躲起來,根本找不到。
主宰同時也在想辦法讓塞伯特完成速度的更快些。他很討厭那群機械人,但為了達到互相交易的條件,以及他心中一貫的極端想法,他必須要參與到討論中。現實已經完全把他逼瘋了,但為了能夠找到智慧核心,他會傾其所有。
“你們還有什麼辦法沒有拿出來?”主宰直戳了當的問,他與塞伯特的交談從沒有過客套,“看看現在的局面,儘管你……我們一直在贏,但會因為時間的不斷拖延,聯盟每一個種族都會分散出去,避開戰爭。”
“主宰閣下,很高興你時刻關心這場戰爭的狀況。”不過烏爾塔爾倒是有一種自我魅力變高的感覺,也許是一貫不習慣理會旁人的主宰突然變得專心致志,使烏爾塔爾自我感覺良好,並把功勞歸到自己身上。
“少說不切實際的,你一個增兵的命令比這些客套話管用一百倍。”主宰說。
“我知道。放棄正面作戰的聯盟雖然已經處於滅亡階段,但卻仍舊擁有威脅,增兵是一個穩妥的辦法,但裏面需要非常龐大的資源消耗、時間、人員的消耗,我們有一套更加快捷的方法。”
“是什麼?”
“你見過,並使用過的,閣下。”
“輻射和分解器?”
“沒錯。”烏爾塔爾身後出展開一幅全息圖,“但當初起到奇效的兩種設備只是試驗階段,而現在,經過不斷的改進和革新,我們能夠研發出影響一個星系,甚至是半徑一光年內的武器。在戰爭最後的清掃階段,我們只需要把設備在每一個星系內安置,以相對較少的數量就能夠獲取絕對的凈化。”
根據全息圖展現的內容,如果塞伯特能夠在星系內安置這類裝備的話,釋放高功率的輻射后,就算星系的半徑龐大到一光年的距離,最終完成殺傷也不過兩年時間罷了。而這途中的高效是無與倫比的。
綠皮的領導者羅森的全息影像也望着圖中的內容,在數十人的會議中,他與主宰靠的很近——就在他對面。途中他的興緻一直不高,但在主宰抬頭的時候,他也跟着抬起了頭來。更多的是在觀察主宰的表情。
主宰也掃了他一眼,沒有在意。
一直到會議結束后,主宰尚未離開全息通訊器面前時,一道新的,但卻屬於的短距通訊的內容請求連接。主宰的腦電波把允許的指令傳遞出去,隨後,羅森的全息影像出現在了主宰面前。
“你在這附近?”主宰頗為意外的問。
“順便逛逛。”羅森表情僵硬的說。“自從銀河系的矛盾發生后,你我現在已經再度聯合二十年了。”
“沒錯,真難想像我居然能夠忍受你這傢伙。”主宰坐下來說。
羅森笑了幾聲,“從你的眼睛裏。我看得出來,你我都是同類生物——你也知道綠皮源自蟲族。而現在有某些事情,我覺得我們最好找一個‘清凈’的地方,你我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談天。”
羅森加重了“清凈”的語氣,加上他話裏面奇怪的內容,令一直都保持警覺的主宰思考了幾秒鐘。
“我最近有事情回一趟銀河系,在原先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星球上。”主宰說。
“我會準時赴約的。”羅森說完。通訊也跟着掛斷了。
主宰讓承載體打開探測器,發現周圍確實存在一個“菜青蟲”單位,不過很快的。它就加速離開了這兒。
他覺得事情變得有點意思了。
……
近期沒有主宰需要操心的事情。他最多就是等待聯盟真正潰敗的那一天,然後用他自己的方法和積蓄已久的力量去完成一百多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改變過對塞伯特的敵對心理,他也沒有忘記是誰讓他十幾年不敢照鏡子——他害怕再也認不出他的模樣。總有一天,他會把賬全部算清。
他搭乘一隻戰鬥利維坦在其他兩隻利維坦的護衛下,低調返回了銀河系。遠距離蟲洞旅行結束后,他又馬不停蹄地讓利維坦打開了通往馬爾多星球的蟲洞。利維坦很快就出現在馬爾多的低軌道上。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幾十年,但這顆星球的生態卻遠遠沒有恢復。它仍舊是一顆充滿核輻射的。毫無生機的死星。也許大自然會在幾百萬年後成功恢復星球當初的面貌,甚至還會重新孕育生命,但這一幕太遙遠。
就在星球附近,利維坦體內的承載體綠皮感應到了其他綠皮的存在。不久后,兩隻綠皮的運輸單位飛了過來。它們沒有靠近龐大的利維坦,而直接轉向星球下方,開啟了一個超短距離的蟲洞。
這需要極為精湛的控制技術,但無論是對於機械人還是利維坦來說,都已經不再是問題,它們一口氣跟着菜青蟲出現在了低空中,距離地面僅僅幾百米。綠皮沒有停下來,它們快速降落了地面。
一片廢墟,甚至連天空都是陰鬱灰黑色的馬爾多,到處都充滿對普通生物致命的核輻射,而且由於爆發的核冬天,溫度普遍很低,山川河流大部分結了冰,偶爾有一陣陣風吹來,卻也是陰森凄涼的感覺。
就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主宰帶着索托斯以及少部分承載體從利維坦體內快步走出來。羅森就在他面前幾十米外,他的幾名手下留在了身後,唯獨一名塊頭龐大的傢伙緊跟着他。主宰朝他走去,索托斯不變的跟隨。
生命體的強大,這一點可憐的核輻射已經無法影響到他們。不過這種環境實在是太惡劣,四周看不到任何一點美感的存在,就算是地獄,這兒也不見得好多少。主宰昔日裏母星的記憶完全被摧毀。
羅森來到主宰面前,先是看着遠處的十幾名刺客,然後目光回到主宰身上,“真是沒想到呀,主宰閣下你還敢赴會。”
主宰的瞧了羅森那名手下一眼,這傢伙高四米多,渾身肌肉,並且強壯得恐怖。他毫不在意的說:“如果你只是因為二十年前被我痛揍的一幕而不爽,算計着君子十年報仇,小人則無限延期的話,現在盡可以試試。”
羅森乾笑幾聲,而他的那名大塊頭肌肉手下鼻子噴出幾道冷凝的氣體,很是輕蔑的掃着渾身裹在鎧甲里,兩米多高,身材削瘦的猶格.索托斯。它眼睛裏帶着一股濃重的輕視,似乎覺得對方不配做對手。
不知羅森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傢伙表情恐怕就連主宰也不放在眼裏。
而索托斯依舊如同木頭一樣一聲不吭。
羅森沒有表示,主宰也沒有說話。但明顯得到默許后,大塊頭綠皮下巴一揚,眼睛看向一旁的空地,邁着步子往那挪了挪。它的挑釁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而且這副傲然的姿態,彷彿在宣告着它的天下無敵。
等到大塊頭再一次挪出一個步子,距離主宰超過三米的時候,索托斯終於有所動作——他幾乎是如同閃電一般。抽出了身上的光劍握柄,刺了出去,在能量徹底約束成為一把開裂光劍的模樣時,劍尖已經來到了大塊頭綠皮的胸口下方——而這短暫的一瞬間。大塊頭甚至連邁出去的步伐都沒有來得及踩到地面上。
羅森臉色微微變了變,索托斯很快就又把光劍收回,恢復原先的姿態。大塊頭綠皮似乎心有不甘,但面對索托斯幾乎無法破解的快速。僅存的一點自知之明讓它沒有做出任何蠢笨的事情——這如同機械人一樣的傢伙絕對會在第二次挑釁時毫不猶豫的把它自己劈成碎片。勿容置疑,冷漠的傢伙渾身是殺氣。
“看來這一次你又沒能佔到便宜。”主宰笑着,索托斯的戰鬥技巧是在幾十年不斷的屠殺中練來的。任何人。包括主宰,單個對決永遠不會是他的對手,而且勝負往往會在最短暫的一瞬間內區分出來。
羅森撇撇嘴,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繼續,“很高興這裏是一個安靜的地方,你我能夠面對面的說話,沒有人。沒有任何中間的溝通程序。”
“看來你在機械人手下混得不太妙。”主宰說。
“形勢的不斷變化,總是逼迫人跟着做出一道道選擇。”羅森無奈的說,“而這一次,事情也真正到了一個最困難的時刻。”
“那你沒必要拉我趟這一趟渾水。”主宰說。
“你我都必須要做出選擇。”羅森強調道,“當然,如果你甘願在不久后,塞伯特取得最終的勝利,連同自己以及自己的部下都慢慢的被轉化為‘塞伯特’的一員的話,我會很快就消失在你面前。”
“看來你領會很深刻。”
“我有一百多年的經驗。”羅森說,從銀河戰爭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而有機-無機的戰爭也持續超過了一千年,對於曾經都擁有人類背景的二人來說,戰爭漫長到消磨了所有熟悉的存在。
“而另外一群傢伙,阿拉第羅斯已經有超過五百年的歷史了,你想比比我更清楚塞伯斯這個種族,把他們與現在的阿拉第羅斯相對比,你覺得讓你選擇的話,你願意成為他們其中的哪一個?”
羅森的話讓主宰想了一下,但他無疑傾向於自由的前者。
“那時候我們都會失去所有的自由——在塞伯特已經沒有任何外物能夠干擾它們的情況下。我們的結局無非就是徹底被機械人同化,然後會擁有它們的思維方式,擁有它們的行為習慣,最後獲得它們給的‘自由’。”
“說的很精彩。”主宰評價道,“但我聽出來了,你說這麼多,主要就是提出蟲族和綠皮的再度聯合。”
“沒錯,這是走出困境的唯一辦法。”
“蟲族不見得需要其他人的力量,而且你們綠皮犯有前科,我也沒必要去把自己的種族放在不穩定的境地上。”
“你真的以為烏爾塔爾會答應你的要求?”羅森不甘示弱的反駁。
“我自有我的辦法。”主宰說。
“行了吧,到時候你的族群指不定都已經被同化了,你自己擁有再堅定的意志,也無法改變機械化的族群。距離塞伯特勝利的日子不遠了,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普通尋常的方式是永遠達不到你的目標的。”
“你好像很清楚我想幹什麼。”
“我不清楚,但我們的目的在某些地方是一樣的——我想要擺脫機械人的控制,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智慧核心,乾脆利落的除掉它。而你,蟲族加入塞伯特的時間還短,不足以獲取太多的信任。”
羅森的話也有一番道理,但主宰明白,這傢伙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反抗塞伯特了,因此想要利用龐大的蟲族。沒有絕對的好事,利益權衡,最終主宰開口道:“談談你對你嘴裏的‘反擊’的方案。”
“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找到智慧核心,它作為塞伯特的心臟。是最重要,但也是相對脆弱的。”
“這誰都懂——但誰都找不到。”
“我有辦法。”羅森說,他的大塊頭手下拿出了一個小巧的全息投影器,“這裏面儲存着一部分我從塞伯特身上順來的機密。被它們稱為‘黑石板’的東西,塞伯特對此敬若神明,我認為上面記錄著某些關鍵信息。”
主宰的目光停留在全息影像上時,瞳孔微微收縮起來。果然。與幾十年前格赫羅斯給他看的那些石板資料一樣,如今再一次在塞伯特身上出現了。當初格赫羅斯給的資料大部分都是混亂的,主宰沒有從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唯一的收穫就是基本掌握了這種語言的閱讀方式。
“你或許聽過。也可能見過,塞伯特一部分是從洛斯族手裏搶過來的。”羅森留意到了主宰臉上的意外,卻沒有聯想到主宰能夠看懂這些古怪的文字。“但我手裏的這一部分。並不是洛斯族掌握的。”
主宰知道羅森沒有說謊,上面不存在洛斯族石板的編碼方式。
“它從‘深空’而來,而塞伯特嘴裏的深空……”羅森進行了一番費力的解釋,以及他自己所理解到的內容。
“你說‘黑石板’的解讀者是智慧核心?”主宰問。
“肯定沒錯,順着這條路往上摸,我能夠不斷的獲取石板的影像資料,而你。就負責讓自己龐大的族群去尋找宇宙中能夠讀懂這些古怪文字的傢伙。不管是脅迫還是其他的方法,我們理清后,有可能會找到智慧核心的所在。”
“拿過來給我看看。”主宰說。
羅森讓手下把東西交給了主宰。他對着其中一塊石板的影像仔細端詳着,裏面記錄的內容是有關聯盟的一個種族的,一開始能夠理解,但到了後面,就出現一堆密密麻麻的,類似機器程序的文字。他皺着眉頭快速跳過這一段內容,繼續找了幾塊石板上的描寫,大部分都是描寫聯盟的異族。
但及其程序的編碼是不一樣的。這令他費解,一直到後面,直到他在機緣巧合中遇到了一個詞彙“分解”,以及腦海里出現對同相中子輻射的範圍以及持續時間,穿透能力等等感覺……他才確定下來。
塞伯特的同相中子輻射——最近的那批可流動裝置,以及時間上的巨大突破……就是從這裏學來的,而不是從洛斯族身上研發而來。殺死有機生命,也不像洛斯族所說的那般輕鬆,每一個物種,每一個生命都有着獨特的編碼方式。塞伯特根據這種方式來製造特定的,或者綜合的同相中子輻射,去殺死聯盟的每一個種族。
疑問隨即就出來,究竟是誰給予塞伯特這種編碼的技術?
羅森盯着神情變化的主宰,不確定的問道:“你能夠看得懂?”
“大部分。”主宰把全息投影器拋給了他,“這裏面說的是如何殺死有機生命以及他們的弱點的。很顯然,這並不是洛斯族嘴裏所說的幾百萬年前出現的,反而是在洛斯族構建聯盟后,石板的內容才針對出現的。”
“你是說這些內容是一千年內完成的?”
“我可沒這樣說。”主宰搖搖頭,“這裏面的複雜性超出了能夠表達的極限,或許裏面有一種高度智能的程序在運行着。石板也許極為古老,但上面的內容是因為特定事件的發生后,它才出現的。”
羅森無法理解——但他認準一點,千尋萬覓的“黑石板”解讀者,居然就是即將要合作的夥伴,蟲族的主宰。冥冥之中,似乎命運在推動着這一系列事件的發展,讓他們不約而同的走到同一條軌道上。
“我可以去想辦法拿更多的內容給你。”羅森說。“但條件是,有關塞伯特的最終結果,你不能夠對我有所隱瞞。”
“只要不涉及到我族的**,都可以告訴你。”主宰說。
“成交!”羅森上前,破天荒的和主宰握了握手,“希望這一次我們的合作能夠讓我們擊敗塞伯特!”
“你究竟想要怎麼做?”主宰明白,想要探尋機械人的秘密是非常困難的,至少目前的蟲族無法做到。
“我自有自己的方法。”羅森神神秘秘的說,“你就負責好自己的事情。當我把東西弄到手后,會另行通知你。”
……
塞伯特的旗艦上
高級指揮官烏爾塔爾位於旗艦的指揮中心內,它坐在離地幾米的懸浮御座上。他身上所有的裝備都被卸下,露出了身體上能夠自我生長的仿生肌肉。但在無線充能的時候,它身體內部閃爍的光亮令他失去了有機生命的特徵。
它只是一個有機合成的怪物。但它現在高高在上的靠在座椅上,翹着腿,眼睛望着前方全息屏幕里顯示的內容。它盯着全息圖上面密集的星系圖。在它的人為控制下,一條條紅色的線路被連接起來。
紅色的線路是由星空中一個個細小無比的紅點組成,但如同單位像素一樣的小點,其實代表着一個蟲族腦蟲傳遞信息的指向。他在利用自己的智慧分析着。這件事情做得非常的隱秘,而且進行了二十年。
星圖也在隨着它的意識而不斷變化中,種種可能分析下來。最終的結果範圍在不斷的縮小中。但仍然不是它需要的答案。這件偉大的事情。它必須要做到精準無比,他也相信,失敗一次后,主宰一定會破壞它們的計劃。
烏爾塔爾要根據存在於高級腦蟲身體裏那一點擁有高度自由的機器意識,一點點的推算,並重現蟲族身上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當初如此迫切的要蟲族接受有機機器的轉化,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為此。
它的計劃必須要周詳——因為目標是它們最為迫切的“傳承體”。頑固的主宰始終不肯把傳承體交給它們,還由此引發了不斷的仇恨和矛盾,了解真相的烏爾塔爾覺得沒必要。傳承體的未來早已經註定,智慧核心也不會與主宰進行任何形式的談判。它決定要做的事,無法改變。
距離有機生命滅絕的近在咫尺,神諭要求它們完成的這一切,會嚴格的去實施——作為神的工具,它們很榮幸能夠去做好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它們。洛斯族也只不過是一群歪曲了神的意志的存在。
當洛斯族走上一條已經完全錯誤的道路時——讀懂“黑石板”神諭的智慧核心最終決定召喚全體塞伯特,使用它們所有的力量來糾正這一切。但歷史文明的進程是無法逆轉的,唯一糾正的方法就是凈化。
可惜洛斯族表現出極大的冥頑不靈,他們還天真的以為是自己製造的人工智能背叛了他們——只說對了一部分,洛斯族還沒有這個能力讓智慧核心擁有比他們更高深,更難以預測的智慧。這一切源自於神。
最終也回歸於神。
任何形式的智慧都是不能夠存在的。在這段時間裏——相對漫長宇宙的這一段極為短暫的時間內,智慧必須要消失,然後一切將重歸原始。不光是有機生命,包括塞伯特,也同樣要在凈化完成後沉睡。
最近的神諭已經在表明,事情再一次走上了錯誤的方向。肩負重任的智慧核心只能讓塞伯特加快速度去完成凈化,而且傳承體的事情不能夠再拖延。它們要在近期內得到傳承體,完成關鍵催化,協助神去完成最偉大的事業。
而面前,面前這一堆完全由“黑石板”古怪文字構成的全息圖,烏爾塔爾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傳承體的模樣——它的存在本該沒有形態。不過如此也好,外形給了它們更準確的識別標準,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辨清。
“伊塔庫亞!”烏爾塔爾把它的意識傳遞出去,它以低沉的聲音召喚了一個極為強大的怪獸。它面前的短距傳送陣泛起了陣陣奇異的光彩,沒一會兒,凝聚出一個身披紅色鎧甲,身高三米的魁梧怪獸。
紅色魔獸大步朝走來,在距離烏爾塔爾大概三米的地方停下。
這高大的傢伙是傑出的合成體鬥士,它身體裏有一半是合成的有機體,能夠協助它對抗那些惱人的電磁脈衝。而且,機器的身體賦予了它更強悍的力量,迅猛的速度,以及它本身意識里就埋藏的不假思索的暴力行為。
這傢伙是絕佳的死神。
“我要你去完成一件神聖的事情。”烏爾塔爾緩慢的說。伊塔庫亞聚精會神,傾聽着任何一項崇高的命令。
“傳承體。”烏爾塔爾指出目標,“它的位置目前仍無法確定,但可以確認是分佈在七個區域裏,你的任務就是隱秘,有效的尋找到它。”
“然後呢?”伊塔庫亞的聲音低沉而粗魯。
烏爾塔爾看着它,“通報,選取有效而低調的力量,快速去完成它。”
伊塔庫亞望着文字組成的傳承體外形,它牢牢記在了自己的儲存器里。這成為了它今後首要要完成的事情。
“之後,把它帶到‘黑暗盡頭’號上,趕在凈化結束前,讓核心去完成目前最為關鍵的壯舉!”
“明白!”伊塔庫亞說,“無條件為神服務!”它鞠了個躬,後退幾步踏入光圈中,化為光芒消失在烏爾塔爾面前。
烏爾塔爾重新抬起頭來,它望着宇宙星系圖的目光變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