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走不了
「胡靈大師,你們能不能先陪我去秀春婆婆家看看?」老鎮長一進門就滿臉着急的開口問道。
我和陸逍鴻對視了一眼。
「去吧,現在時間還太早,很多姑娘恐怕還都沒有睡下,靈根需要在她們睡着的時候才能還回去。」陸逍鴻說。
「好!」
我點頭,轉臉望向老鎮長,開口問道:「秀春婆婆那裏發生了什麼事?」
「秀春婆婆眼看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但她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落氣錢也已經燒了,可是,她的眼睛卻一直不肯閉上,一直喃喃說著什麼「走不了,走不了,砍了,快將那棵樹砍了!」
我們也不知道她說的那棵樹是什麼樹,走不了又是什麼意思,所以就只能來找您去看看了。」老鎮長說道。
走不了?
將那棵樹砍了?
我想起苗修堂對我說過的話,心裏突然明白了。
秀春婆婆說的那棵樹,應該就是院子裏的那棵桃樹。
「我們走吧!」我回頭對老鎮長說著,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乾媽,我也要去!」棺小恩跟了上來,伸出小手拉住我。
「媽媽,我和爺爺也想去!」十四和爸爸也跟了出來。
「哎呀,天都已經黑了,咱們不去了啊!」
爸爸一邊往後拉十四和棺小恩,腳卻很誠實的越過我朝門外走去。
「這裏都沒什麼好玩的地方,雖然我們實在是太無聊了點,可也不能給你媽媽添亂不是?不去吧!」
爸爸一邊拉着十四往門外走,一邊勸着十四。
「我想去,媽媽以前不管去處理什麼事兒都喜歡帶我去的,現在有了爸爸,媽媽就不肯帶我一起了。」
十四說話的聲音里透着委屈。
祖孫倆擱這兒給我唱雙簧呢!
「去就去吧,老太太喜歡孩子,走的時候身邊能多個人送,也是她的造化。」
老鎮長笑着說道。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爸爸病了以後,一向喜歡趕這些熱鬧,等這裏的事都處理完,帶爸爸去找曇花婆婆看好了病,說不定他的這份快樂就沒有了。
現在他想怎麼玩就都由着他吧。
冬子和嚴納吃過飯就去了祠堂,超度那些被釋放出來的陰靈的事,還是由他們去做。
目前很多村民還在觀望,送來的小石像還不是很多,工作量並不是很大。
好在現在極陽桃木的碳粉已經準備好了,等我們走後,嚴納也可以再慢慢將小石像里的陰靈釋放出來。
我們大大小小一大群人,又跟上午一樣跟着老鎮長朝秀春婆婆家走去。
快到秀春婆婆家的時候,我看到一棵樹下的陰影里隱約站着一個年輕人,見到我們過來,那個年輕人明顯鬆了一口氣。
遠遠朝我彎腰躬了躬身子。
苗修堂,已經早早等在這裏了。
還沒走到秀春婆婆院門口,遠遠就看見,院子裏聚集了很多人,還用竹竿掛了一盞一百五十瓦的大燈泡,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那棵桃樹的枝丫好像沉得更低了些,幾乎將整棟房子都籠罩了起來。
枝丫上隱隱帶着一層青色氣息,不過一個大半天的功夫,上午還光禿禿的枝丫上,竟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很多粉紅色的花骨朵出來。
這是冬天,並不是桃花開的季節。
這棵桃樹果然有問題,上午的時候我們竟然沒有人發現。
「大師來了!」我們剛一進門,院子裏的那些村民就都站了起來。
他們的年齡大多跟嚴納和老鎮長差不多,想來都是艱苦的那些年月受過秀春婆婆恩惠的村民。
有人手裏拿着黃裱紙錢和一些貢香,還有人手裏拿着準備好的壽衣,等秀春婆婆咽氣后要給她換的。
「那口氣還沒咽下嗎?」
老鎮長一進院子,望了一眼那些人手裏拿着的壽衣開口,眉頭擰成一個結。
「唉,造業呀,秀春婆婆這輩子都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眼看着就剩下一口氣了,還老提不起來,卻就是咽不下去。」
一個村民搖頭道:「那個難受的樣子,唉,我是真的不忍心跟屋裏看着她那難受的樣子。」
「誰說不是呢!」又有一個村民跟着附和道。
並不是希望秀春婆婆早點死,人總有一死,眼見着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早點咽氣就能少受一分臨死前的痛苦。
更何況像秀春婆婆這樣的,壽終正寢,原本能安靜祥和的走,可那口氣硬拖了這麼久都咽不下,反而會多受很多痛苦。
「進去看看再說吧!」
陸逍鴻顯然也是看見了桃樹突然結出來的滿樹花骨朵,抬頭望了一眼,眼神凝了凝,開口對我們說道。
大家紛紛讓開一條路,還有人替我們伸手推開了虛掩着的大門。
走到門口,爸爸附在老鎮長耳邊輕輕說道:「這麼多不相干的人在這兒待着,害得老婆婆想走都走不了,讓大家都散了吧,等咽了氣再過來幫忙。」
「這——」
老鎮長有些猶豫的扭頭望了我一眼。
「我的道行比我閨女高多了,我說的她不敢不聽,你看她做什麼?」爸爸不高興的伸手在老鎮長頭上敲了一下。
「爸!」
我回頭望了爸爸一眼,「不可以對老鎮長這麼不禮貌!」
又扭頭對老鎮長說道:「我爸爸說的也有一些道理,雖然大家都熱心想來送秀春婆婆最後一程,但都聚集在這裏確實不太好。」
「那好,我現在就讓大家都散了!」
老鎮長點了點頭,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要不大家都先回去吧……」
說著頓了頓,大概是在想後面該怎麼給大伙兒說才好。
我們沒有等老鎮長,徑直進了裏屋。
裏屋人並不多,只有四五個大概五六十歲的婆子守在床邊。
床邊的地上,有一堆紙錢燒過的灰燼,應該是她們給秀春婆婆燒的落氣錢。
秀春婆婆躺在床上,臉色灰白,幾乎沒什麼氣息,肩頭的兩盞命燈還微微閃爍着微弱的光亮,隨時都要熄滅。
她的眉頭痛苦的緊緊蹙在一起,嘴裏「呼哧呼哧」喘着氣,喃喃念叨着:「讓我走吧,讓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