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端午宴
沈淮心口一緊,下了龍輦便大踏步朝蘇皎皎走了過去。
正是這一眼的驚艷,讓他從此對蘇皎皎丟不開手。
這五個多月時間太過漫長,連沈淮都記不清自己已經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蘇皎皎了。
她越是對他冷漠的久了,現在破天荒展露出來的一點點脆弱都讓他特外的心疼。
還記得以前,沈淮總是覺得看不透她,每每同她相處,都想要揭開她內心的偽裝。
可如今看透了,見到了她所有未經掩飾的模樣,反倒越是被她深深吸引,挪不開眼睛。
後宮美人無數,他卻從未見過如蘇皎皎一般特別的。
狠辣,脆弱,堅韌,柔弱。
是引人深陷的妖,更是清冷出塵的仙。
集所有的矛盾於一體,美得驚心動魄,又別具一格。
看着她柔弱可憐的模樣,沈淮嗓音有些沙啞:「好好的怎麼哭了?」
他上前去牽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放輕了語氣:「跟我說說。」
魚瀅見狀,悄悄地給周圍人使了眼色,亭內閑雜人等都退了下去,給他們二人留出一方清凈空間。
蘇皎皎垂下長睫,嗓音又輕又淡:「不過是和她們隨便聊了聊天。」
她默了一會兒,抬眸問他:「沈淮。」
「嗯?」
「你知道這段日子裏,我同你並非真心么。」
聽到這句,沈淮的呼吸頓了頓,心口不自覺有些顫起來。
他不明白蘇皎皎怎麼會突然這麼問起來。
是她不想裝了,徹底厭倦了,還是……
沈淮的嗓音帶着些微不可查的緊張,心也沉了下去:「怎麼會這麼問?」
蘇皎皎看向他的反應,抿抿唇:「所以你都知道,是嗎?」
說罷,她忽而覺得有些累了,自嘲地輕笑了聲:「我還以為我裝的挺好。」
沉浸在仇恨和漠然里強行振作起來的蘇皎皎,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意思。
整日自欺欺人,裝作一如往常的樣子,原來誰也沒騙過。
魚瀅說的是對的。
對那些過去的事耿耿於懷,為難自己有什麼意義。
做錯事的人該為此補救,而不是她一直揪着這些不放過自己。
她那麼努力地往上爬,從最開始就是為了身邊的人都能快樂,都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可如今一切都似乎唾手可得了,卻本末倒置,因為仇恨而蒙了眼睛。
傷害自己,也間接傷害了其他人。
這不是蘇皎皎想看到的,也一定不是魚靄想看到的。
她的神色有幾分懨懨,沈淮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說起這些。
「皎皎,究竟是怎麼了?誰同你說什麼了?」
他有些急了:「你只要不推開我,不論什麼你做自己就好。要是發生了什麼你不高興的,解決不了的,都可以交給我,可好?」
蘇皎皎看向沈淮,看着他因為自己情緒低落便如此緊張的模樣,認認真真的,輕聲問着:「沈淮。」
「不管我愛不愛你,如何看待你你,你都會一直如此待我么?」
「你許諾過我的,可能做得到一輩子不變嗎?」
聽她如此問,沈淮懸在心口的緊張才稍稍回落了一點。
他牽着蘇皎皎的手心甚至出了一層薄汗,生怕鬆開一點,她就厭倦離開,再也不願意見他了。
蘇皎皎是個極為倔強的人,她決定的事旁人一向難改變,只要她不是下定決心同他拉開距離,什麼都好說。
再說了,他原本就決定了,不論她如何想,
他都會一直愛她,對她好。
若是慢慢建立信任,她總會習慣依賴他。
「皎皎,」沈淮凝視着她,「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得到,你不用假裝任何,我來走向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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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前幾日在御花園和魚瀅聊過那些以後,蘇皎皎心裏一直深藏的沉甸甸的心事漸漸地放下。
她開始嘗試帶着正面的心態看待如今擁有的一切,身邊的人也漸漸露出欣慰的笑臉。
久違的,瑤仙殿內凝結了五個月的低迷悄然消散。
想通了以後,蘇皎皎只覺得豁然開朗,人也輕盈了許多。
春花明燦,彷彿連日光都變得溫暖。
人的心若是向陽,陰暗便不會在心底滋長。
這幾日,蘇皎皎的覺都睡得比以往沉了不少。
一轉眼,端午到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沒了什麼心事,蘇皎皎這幾天睡得越來越久,也越來越沉。
今兒是端午佳節,是大節日,她竟然起得遲了。
皇後有孕不適,陛下獨自去天吉山祭祖后,文武百官都要來覲見陛下,再一道去太液池賽龍舟,後宮內侍衛早已警戒上,隔開了安全的區域。
這麼重要的日子,她昨兒晚就惦記着今兒要出席,不能貪睡,誰知還是起的晚了。
蘇皎皎揉了揉眼睛,慢吞吞起身坐在床上,眼神還帶着些朦朧。
她腦子還昏沉着,沒睡夠似的,強撐着喚着:「魚瀅。」
屏風外的魚瀅聽見娘娘終於醒了,忙不迭地提裙進去,吩咐着:「娘娘醒了,快,都進來。」
她走到床頭,急忙伸手扶着蘇皎皎,關心着:「娘娘這幾日好不容易多睡些覺,奴婢便自作主張沒太早叫您,只算着時辰不至於太遲便是……」
還未說完,蘇皎皎還是一幅沒睡醒的模樣,魚瀅有些不放心:「娘娘,您還好嗎?」
蘇皎皎揉揉眉心,聲兒乏乏的:「沒事,就是總覺得睡不夠,困的緊。」
這幾日裏,若是晚上陛下不來,娘娘總是用了晚膳后不久便睡了,一覺起來便日上三竿。
起初她們都不在意,發而覺得娘娘這是好現象,這是要補覺養精氣神呢。
可今日卻瞧着怎麼都睡不醒似的,便有些反常了。
魚瀅跟在蘇皎皎身邊也養成了事事謹慎的性子,斟酌着問:「娘娘這幾日也太多貪睡了,會不會是……」
蘇皎皎的眼神瞬間清明了些,皺了眉,掀眸看向她:「中毒?」
皇后這段日子雖然一直養胎,也沒出什麼么蛾子,可她活着,蘇皎皎就不可能真的安寧。
若是她真的下毒,也未可知。
「去,傳柳太醫過來。再讓凌霄去向陛下告假,說我晚些到,正午的端午國宴是一定得去的,腳程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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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正午。
是一年好景里溫度最好的時節。
百花絢爛,晴空萬里。
既少了春寒料峭,又不到夏日灼灼,正適合走走。
端午宮宴在九州清晏設下,宮妃中只有主位才可參加。
如今宮中位份到了主位的,滿打滿算也就四個人。皇后的身子不宜乘坐馬車勞累,宮宴卻還是正常出席的。
***有孕,又有威望,她今日必然得意。
蘇皎皎又怎麼能不讓她心裏難受呢。
柳太醫把完脈后,蘇皎皎才開始梳洗更衣,今日是盛裝出席,格外花些時間。
她坐着步輦穩穩噹噹到了九州清晏的時候,裏頭正傳來說話聲,言笑晏晏,一幅君臣和諧的模樣。
蘇皎皎來的稍微遲了些。
她一走進去,擁簇皇后的
朝臣有不少都皺了眉,看着她的模樣有些不滿。
***賢德,寵妃卻當道。
連懷着皇嗣的皇后都早早趕到了,區區一個妃嬪也敢拿喬,來得這樣晚。
陛下一向英明,如今卻這樣偏寵蘇氏女,定然是她和蘇敞沆瀣一氣的緣故。
蘇敞如此醉心於為陛下奔走扶持寒門一事,還不是為了收攏自己的勢力,好在長安上層分走一杯羹嗎!
說什麼兩袖清風一心為民,和她那個妖媚的女兒一樣,都是陛下身邊的蛆蟲!
其中一個地位頗高的大臣斜着眼睨了一眼蘇皎皎,朗聲說道:「臣早就聽說陛下宮裏的珍昭容,生得花容月貌,似天仙下凡,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只是姝麗色再好,始終不如皇後娘娘那般雍容華貴。真如御花園裏的花兒一般,旁門左道開得再好,也是妖異,比不得牡丹真國色。」
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身後也有不滿世家被削的朝臣亦冷笑着跟了句:「皇後娘娘同陛下伉儷情深,捨命相救,如今又懷着龍嗣,是千金之軀,這才是為正統。後宮嬪御應恪守妃子本分,萬不可越過皇後娘娘去,不然,豈非是貽笑大方,令臣民笑話嗎。」
自晉為主位以來,蘇皎皎這是第一次參加國宴。她早知朝中一定有人不滿暗中彈劾,不成想他們的不滿,倒比她想像中更多些。
不滿她得寵者有之,不滿蘇敞得陛下寵信削世家權貴而遷怒她者有之,還有擁簇皇后一黨之人,也如此看待她。
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她德不配位,風頭又壓過了皇后。
而她越是招惹朝臣不滿,皇后就越高興。
主位上的沈淮見狀已經皺緊了眉頭,冷聲道:「珍昭容身子不適,已經向朕說明緣由,諸位愛卿是從何聽來的這些閑言碎語,竟傳到朕的耳朵里。」
下座的大臣站起來一位,拱手躬身:「陛下有所不知,這些話並非臣等探聽得來,而是早已傳遍了。珍昭容德不配位,霸佔陛下,不敬皇后,實乃……」
皇后的面上勾起一抹愉悅的喜色。
誰知話還未說完,蘇皎皎便淡淡地打斷了他。
「大人言重了。」
她一身華服,膚白貌美,容光不可方物,不緊不慢地上前,淡聲說著,「本宮懷着身子,難免身子不爽,又怎擔得起禍國妖妃的名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