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第二副面孔
蹲在衚衕口的何金有些懊惱，自己已經在這縣衙后宅外頭一連守了半月有餘，卻依然不見江皎出來，再有兩日就過年了，他暗暗琢磨，若是今天再沒什麼消息，明天他就回村裡了。
畢竟過年可是個大事兒，怎麼著也得回去看看老娘和小弟。
殊不知他躲在這裏觀察着別人，卻也有人蹲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觀察着他。
胡木也等得有些心焦，他和阿奶約定了兩日時間，今天就是最後一日了，若是再見不到江皎，無論能不能得到個結果，自己都該回去了。就像阿奶說的，有緣無份罷了。
“吱呀”一聲，縣衙后宅的門開了。
一個小丫鬟探頭出來，見外頭沒什麼人，這才回頭向院裏低低說了什麼。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穿着淺粉色衣裙的姑娘，楊柳扶風似的裊裊娜娜走出來。
姑娘的氣色極好，穿衣打扮和那些縣城裏的富戶小姐沒什麼不同。
甚至她的頭上還斜斜插了一根金簪子，手裏也捏着塊素白的帕子，每走幾步，便有意無意揚揚手裏的帕子，很是溫柔乖巧的樣子。
見到這姑娘，何金有一瞬間的愣怔。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江皎嗎？
怎麼，這才多久不見？居然就穿金戴銀起來？
不過他也並未多想，看見江皎出來，直接就沖了過去，險些撞到江皎主僕身上。
“皎兒！”
聽見這一聲‘皎兒’，江皎面上頓時就有些不好看起來。
她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丫鬟，小丫鬟有些委屈的低下了頭。
剛剛她出來觀察的時候，可沒見到這人，他到底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真是個掃把星，連累自己被二小姐責怪。
江皎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用帕子掩着嘴，生怕何金身上的味道沾到自己身上。
她斜睨着何金，有些嫌棄的說道，“有事？”
“皎兒，我是來接你回家的，咱們不賣身了，不做什麼丫鬟了，那伺候人的活計有什麼好的，生死都不在自己手裏，你去問他們，需要多少銀子，我有。”
江皎“撲哧”一笑，語帶不屑。
“你有？你有多少銀子？五百兩還是五千兩？”
何金被問得有些懵，其實他是對江姣的突然轉變有些不解。
“皎兒，你的贖身銀子要五千兩那麼多嗎？”
“那倒不至於，”江皎輕嗤一聲，笑着說出了令何金最扎心的話。
“不過，何金，今日我就讓你活個明白，無論你守在這裏多久，我都是不會隨你回去的。
你還是趕緊家去吧，等過了年，讓二嬸子給你說房好媳婦兒，等你成親我送你一份大禮，也算是謝了這麼些年你們家對我的情誼。”
“不！皎兒，我不要別人做媳婦兒，我只要你！”
一旁的小丫鬟得了江皎的眼神兒，立即過來護着江皎，“哪來的夢浪之人，說得什麼混話，我們二小姐豈是你能攀附得了的，別拉拉扯扯，你若是再不老實，我可就要喊人出來了。”
何金這幾日沒少吃苦頭，一聽小丫鬟說要喊人出來立即就把手收了回去。
“好好，我不拉扯，皎兒，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你要嫁給我做媳婦兒，咱們一起過日子生孩子，將來我掙好多好多銀子給你買金鐲子金簪子。”
江皎撇撇嘴，“就憑你？若是沒有你娘，沒有何秋，說不定你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又怎麼能給我想要的生活呢？
實話與你說了吧，之前在你們家，我也是逼於無奈，只能應付你和你娘，如今我找到了自己的親人，有了靠山，再不用與你們虛與委蛇。
你不知道，現在的我是有多逍遙快活，終於能擺脫你們這些蠢貨，真是太好了。”
什麼？
何金如遭五雷轟頂，腦子裏嗡嗡的，只剩下了那句，‘再也不想與你們虛與委蛇。’
“不可能，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
江皎猛地甩開何金再次握來的手，“好了，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難道我說的還不明白？
那幾年我只是為了能活下去，逼不得已落在你們家，但凡我有其他選擇，也不會和你們這樣的人為伍。
就你們做的那些事，就你們娘幾個說的那些話，想想就讓我噁心。”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心裏那個溫柔小意的姑娘，明明就是和自己約定了要相攜一生的姑娘，這才幾日，居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還有那說出來的話，也如此狠狠毒無情，讓他情何以堪。
“不可能的，你不是皎兒，皎兒不會是你這樣的，不是不是！”
何金似乎被打擊得更狠了，說話都語無倫次。“皎兒，我求求你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即使你看不上我們家不想嫁給我，那也別這麼糟蹋自己，實在不行你就嫁給胡木，他比我強，他們家的條件也好，至少你也是有個自由身，將來也有好日子過。”
江皎笑了，笑得更肆意，“你我都不想嫁，更何況胡木呢！你們一個個在打什麼主意，難道我不知道？
實話與你說，不只是你，就連胡木，也只是被我玩弄於鼓掌罷了。莊戶出身，一輩子都是泥腿子，我原本就是秀才家的閨女，怎可與你們為伍？
不論是你，還是胡木，於我而言，不過都只是踏腳石，如今我有了更好的歸宿，咱們就兩不相欠吧。”
何金訥訥地，嘴裏一個勁兒的說著‘不可能’。
而暗處聽着的胡木，狠狠的握着自己的拳頭。
呵呵，原來阿奶說的是對的，這樣的女子不配他動心，不配他付出情感。
好在，他還有一個能讓他迷途知返及時止損的阿奶，要不然他如今也只會落得何金那樣的下場。
“踏腳石嗎？”
輕飄飄的這幾個字，落在胡木自己耳里，卻猶如千斤，扎得他心裏發疼。
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那我也就只有祝你如願了。
胡木默默轉身，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走，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曾經有一個少年，就在這衚衕里看了好一場大戲，然後茅塞頓開，利落的轉身，迎着朝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