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素描
第三十七章
她說完自己都不相信,“喻清舟,你為什麼讓我?”
“輸贏對我來說不重要。”喻清舟想收起手,房間內昏暗的光線照在他的眉眼上,顯得有幾分淡漠,可抬眼看她的時候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今諳趁着他剛要鬆手時候抓住他不放開,“不行,比一下,你不能讓我。”
她思索幾秒,“這樣吧,一隻手我肯定掰不過你,我兩隻手掰你一隻手,可以吧?你不能放水,讓我試一下兩隻手能不能掰過你。”
她沒等喻清舟同意,另外一隻手就握住他,兩隻手把他包圍起來,看上去胸有成竹。
譚子航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喊開始。他看向喻清舟,見他點頭,算是答應了,他才看向兩人交握的手,一聲令下,“開始。”
今諳聽到開始后,便使儘力氣去掰他。幾秒后,他紋絲不動。今諳沒有放棄,繼續掰他。幾秒過後,他的手好似有了鬆動的跡象。她還沒反應過來,兩隻手就被他掰下來。
今諳:“……”
是她力氣太小還是對方力氣太大。
姜樾見她一臉懷疑人生,好心安慰道:“別這麼傷心,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好歹在他手上堅持了幾秒,某些人都不一定能堅持幾秒的。”
今諳沒被她安慰道,反而越想越不服氣。她鬆開手,看向林遙霜,“遙霜,我們比一下吧。”
圍觀看戲被牽入其中的林遙霜有些猶豫,“諳諳,你確定要跟我掰手腕嗎?”
今諳望着她這副神情,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她被掰下時成真了。她不相信,繼續和紀書禮掰,結果又失敗了,陷入深深的自閉當中。
她知道,林遙霜為了維持身材是堅持每天健身的,而紀書禮有着和喻清舟一樣的晨跑好習慣。反觀她,她不喜歡運動。按道理來說,她好歹學了這麼多年芭蕾舞,雖然已經一年沒碰了,但體力怎麼可能這麼弱。
最後,她得出一個結論。不是她太弱,是敵方太強。
接下來的遊戲她都玩得心不在焉,誰也沒想到就這樣的一場遊戲會激起她的勝負欲。她托着下巴,神情平靜,彷彿周遭的熱鬧與她無關。後來,她就在這樣的環境當中不知不覺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同學們見她睡着,聲音也自覺變小了一些。喻清舟看了眼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姜樾他們興緻仍不減,估計是要熬夜。他拍了拍今諳,見她無動於衷。
沒有辦法,他只好站起身來走到她另一邊,微彎下腰,一隻手在下方繞過她雙膝墊着,一隻手托着她肩膀,將她抱起來,和眾人說道:“你們繼續玩,我先送她回房間了。”
在他們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他面不改色地出門。等到她房間門前,他意識到沒有房卡,無奈之下先回了自己房間。他的房間和隔壁今諳房間的擺設差不多,房間裏有幾分隱淡的香氣。
喻清舟將今諳放在床上,然後站在床邊地看着她,忽然感到束手無措。
他找出衣服,去洗澡。熱水澆滅他那些複雜的情緒,不知道是這浴室太過溫暖了,還是依舊能感覺到他握住少女手心的溫熱觸覺,心莫名地就靜下來了。
他出去后,看到今諳換了睡姿。被子蓋過她的頭頂,她整個人被籠罩着,完全藏匿在被子裏。喻清舟知道,那是她習慣的睡姿,一到冬天,她就這樣。
他走到床前,怕她這樣透不過氣,將被子微微扯下來,露出她因熱氣而緋紅的臉。她好似察覺到什麼,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頭,似有些不耐。
喻清舟抬手,輕輕撫平她眉間。
因為睡得早,她起得很早。她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沒有做什麼夢,一覺醒來整個人精神都好了不少。她坐起身來,發現這並不是自己的房間,還沒思考就看到某人躺在沙發上睡覺的畫面。
沙發沒有那麼長,他的雙腿靠在沙發枕邊緣,平躺在上面,看上去並不舒服。
她腦袋懵了一瞬,瞬間想起昨晚的事情來。她看了時間,凌晨四點半,她不用想就知道這時候外面仍舊漆黑一片。她下床,去拍了拍喻清舟,“喻清舟,回床上睡吧。”
喻清舟根本沒有深入睡眠,淺眠到一聽她的聲音就醒了,睜開眼眸,便見到她半蹲在他面前。他靜了幾秒,坐起身來,下意識看了眼時間,聲音還有些剛睡醒的低啞,“怎麼醒得這麼早。”
“還好,我並不是很困。”因為他坐起來了,她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對上他的視線,輕聲輕語,“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床上再睡會兒?”
房間很安靜,靜到她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窗帘遮住了外面淡薄的月光,他眼眸似有霧氣,看她的眼神卻像極了月光中不多剩餘的溫柔。
在這樣的目光中,今諳忽然緊張起來。
忽然,喻清舟抬手捂住她的雙眼,輕聲笑道:“諳諳,閉上眼睛。”
她下意識聽他的話闔眼,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思索原因。
他的掌心裏能感受到長睫微動,看得出她有些緊張。他低垂着眸,輕吻上了覆在她眼眸上的手背。很輕的一個吻,觸及便分,好似在吻他的月光。
沒等幾秒,他便鬆開手,看着一臉茫然的她,笑道:“你先回房吧,我再睡會兒。”
今諳怔了一下,也沒問他剛剛怎麼了,站起身來,面不改色:“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她回到房間后,走到床邊坐下,靠在床背上,神情獃滯,腦海中止不住地回想方才那一幕。
她悄悄睜眼,看到他的手捂得並不嚴實,可以透過指間縫隙去看外面。雖然視野比較狹窄,但她還是看清了,在房間的一片漆黑中,看到他吻上了自己的手背,好似隔着手背,吻了她的眼眸。
今諳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話,她知道喻清舟有喜歡的女生了。所以……他喜歡的那個女生,其實是她?想到這兒,她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今諳躺在床上,困意全無。她甚至不知道明天該怎麼面對他,他沒有表明,她自然也當不知道。可是她這種性格,能藏得住這件被之稱為秘密的事情嗎?
在那一瞬間,她已經想回到當時候把自己的眼睛狠狠閉上,罵自己為什麼不聽喻清舟的話閉上眼睛。她胡思亂想了一個小時后,成功入睡。
今諳醒來是隱約聽到有人在敲門,她大腦還處在宕機階段,在床上坐了幾秒鐘,便起身去開門。
林遙霜見她還沒有梳洗,連忙推她進去,“你居然還沒起床,等會兒要集合,我們今天要去列賓美術學院,你現在趕快去洗漱一下。我叫工作人員送早餐上來,你在房間裏吃吧,下去吃太麻煩了。”
身後進來的紀書禮默默按鈴,撥打電話叫餐。
今諳被推進盥洗室,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一臉茫然,靜了幾秒,開始機械化地刷牙洗臉換衣服。她洗漱完以後,想起了她昨晚做的一場夢。
她夢到喻清舟捂住她的眼眸,吻了她。
說是夢,又太過真實。因為夢中的心情和那些細節她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這是不太正常的,往往她醒來后就將夢裏面的內容忘記得差不多了。說是真實發生的時候,又太過震驚,簡直是不可能的程度。
她用完早餐下去集合,發現同學們基本到齊了。她不好意思道了歉,旋即一眼就看到喻清舟。他正和旁邊的祝雲川聊着什麼,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看過來,揚起和平日裏相似弧度的笑。
看上去很平常。
今諳開始疑心,難道真是她做的一場夢?
想到這裏,她神色詭異了一下。她怎麼會做這種夢,簡直離譜。到底是夢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夢境與現實相反,她已經把自己繞進去了。
這座早期新古典主義建築的列賓美院頂部是葉卡捷琳娜的雕像,位於涅瓦河畔,在獅身人面像的對面。街道上有成群的鴿子飛過,偶爾有背着畫板的學生進出。學校已經提前和美院溝通過,再加上之前國際班的學生也來參觀過,所以他們可以進到裏面參觀,甚至去沒有開放外面的區域。
今諳學過一點美術,但只是一點。她的畫是能騙騙外行,但騙不到內行的那種水平。只是學過,但並不精通。相比她,喻清舟可以說是精通了。
她一邊聽老師介紹,一邊看開放展廳上的那些雕塑和畫。整座學院很大,按照平面結構來看大致區域,上午他們由老師帶,等到中午他們在食堂用飯。
食堂里都是很經典的美食,周圍的學生們也很熱情。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老師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就不怎麼管他們了。今諳還沒思考要做什麼,就看到喻清舟正在和學院裏的一個學生在交流着什麼。
她走過去,聽到彼此在用俄語交談,大致意思就是兩人在討論油畫的技巧色彩之類的話。她聽了幾分鐘,便沒有興趣了,開始環顧四周。
然後不經意間和一位女生對上視線。
那位女生戴着黑色口罩,打扮休閑,頭髮被隨意地扎了起來,朝她走過來。口罩露出的眉眼微彎,普通話標準,“你們是元禮的學生嗎?”
今諳心下瞭然,試探地問道:“學姐?”
“是的,我高中在元禮讀書,去年考到這裏。”女生看上去很是開心,“這裏也有我們國家的學生,但同校的學生還是比較少。”
“學姐是國際班的嗎?還是藝術班的嗎?”
“藝術班的。”女生提議道,“需要我帶你參觀一下嗎?我還算是比較了解這裏。”
今諳沉默了一下,猶豫道:“學姐你今天的作業任務完成了嗎?”
“……”女生被提及這個,心梗了一下,她看了眼時間,嘆了聲氣,“那以後有緣的話,我再帶你參觀吧,我今天任務還沒做完,我們加個聯繫方式吧。”
今諳和她交換了聯繫方式。
等學姐走後,她看向喻清舟的方向,發現他和那位學生還在討論。她打算放棄,在聊天軟件上和喻清舟說了聲,便自己去逛了。
後院有馬廄,有學生在畫馬,她沒有上前打擾。學院很大,她看那些作品又看得很慢,一路走過去,不知不覺中度過了幾個小時。期間也遇到不少同國家的學生,彼此打了下招呼,也和這個國家的幾位學生交流了一下。
她又重新走到之前的地方,發現喻清舟居然還在那裏。這次,他不是在和別的學生交流了,而是在畫畫。不知道在哪裏搞來的繪畫工作,他坐在寂靜的地方中,在用炭鉛畫著素描。
今諳放慢腳步,輕聲走到他後面不遠處,憑藉著優秀的視力看清他在畫什麼。
明明沒有參照物,他卻畫得彷彿面前就有參照物一樣。
是她前幾日在飛機上睡着的畫面,她戴着藍牙耳機,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模樣,髮絲垂落耳邊。他沒有完全地畫出自己,只是畫了個身體的右側邊,能看出來是靠在男生的身上。
今諳沒有出聲,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他畫完。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他放下工具,似有所感地側身,看到她時毫無意外,反而笑了一下,“過來看看像不像你。”..
今諳這才走過去,仔細打量着這幅畫。因為喻清舟用的是炭鉛相結合的畫法,所以黑白對比有些強烈,但又不失柔和,極其傳神地畫出了她臉上安睡的神情,髮絲那些畫面很是細節。
“很像。”今諳挑了挑眉,“怎麼突然畫畫了?”
“沒有什麼很重要的原因,只是向他們請教了一下經驗,就很想畫了。”喻清舟將畫取下來,遞給她,“幫我拿一下,我去歸還工具。”
今諳看着手裏的素描畫像,忽然想起喻清舟家畫室里的那些畫。他畫室里也有一些是關於她的畫像,甚至是更小時候給他當模特,發覺他好像在以繪畫的方式來記下她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