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來如此

第3章 原來如此

緊趕慢趕,我的面試情況比我想像中要在狀態上,面試就是講一節鐘的語文微課,統一課題《紀念劉和珍君》。自我感覺良好,評委當場給我好評,甚至主考官微笑點頭肯定我的成功。

我們面試的成績評委當場打分,面試結束的人統一到一個教室里等待最後的總分。

總分是面試加筆試,最後分數出來的時候,我排在第二位,也就是說毛毛在面試環節最終比我高出0.3分勝出。

我們是坐末班車回去的,我也沒有想到在末班車上碰到我們村那麼多人,跟特意包車似的。

我和毛毛並肩坐在第一排位置上,我坐邊上,過道旁側並排坐着我們村的殘疾人侏儒小矮人汪雄國,村上最矯情的小林慶二。毛毛媽媽和二驢子坐在我們身後。

一股濃重的酒氣從後座飄來,起初我以為二驢子喝酒了,好一會才徹底搞明白,是毛毛媽媽喝了很多的酒。

上了車,我就閉上眼睛,睡不着眯着。我不想說話,早知道末班車還能碰上這些人,我都不坐末班車。

坐這趟車確實在心裏盤算一番,鄉下人進城趕早不趕晚,回家也如此,趕緊回家,他們還有很多活要干。

車剛剛開動,二驢子在後面問道:「對了,芳菲,毛毛,你倆面試咋樣了,結果出來了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就怕問這事兒。我落選了,感覺丟人,筆試第一的時候,我爸我媽見人就宣傳,好像我已經考進城裏了似的,宣傳做大了,結果還沒考上,肯定成了村裡人的笑話了。

不等我回答,只聽毛毛媽媽在後面說道:「毛毛第一,考上了,下周就去縣三中報道,這回我家毛毛可是鐵飯碗了!」酒喝多的人,說話聲音有點飄。

大家一聽,頓時沸騰了,甚至激動起來,汪雄國站起來,扶着椅背說道:「毛毛馬上就是城裏人了,以後到城裏辦事兒,毛毛你可別不認識你矮子叔。」

毛毛有點不好意思,她看了看我,知道我心裏不舒服,回頭對汪雄國說:「矮子叔,不會的。」

毛毛說話咯嘣利落脆,翹起的嘴唇很好看,今天為了面試她二姑特意給她買了一套輕薄的藍色紗料套裝,更顯她的清秀氣質。

可能她怕我難受,故意轉移話題,說道:「矮子叔,那個,縣城裏的麻辣燙做的比咱們鎮上做的好吃多了,你到城裏沒吃碗麻辣燙嗎?」

汪雄國仍舊站着,一臉羨慕的看着毛毛,我回頭看了一眼汪雄國,他的臉上掛着討好的笑,說道:「祝賀毛毛!你就是咱們幸福村裡又一隻飛出去的金鳳凰,到目前為止,毛家已經飛出兩隻鳳凰,你和你二姑。」

毛毛媽媽驕傲的口氣說道:「那是,我們老毛家祖墳冒青煙了,專門能飛出鳳凰來。」

毛毛很不好意思的嗔怪道:「媽——你說啥呢,啥鳳凰不鳳凰的,不過去縣城上班而已。」

毛毛媽媽切了一聲,說道:「別說去縣城了,就是去鎮上工作都找不出幾個人來。」

汪雄國說:「那是,得辦置一下。」

「辦置」一詞在我們這裏指辦酒席慶祝,請鄉鄰吃飯,當然不白吃飯,是議價飯,要給紅包的,但我們這裏不叫紅包,也不用紅包的方式,而是拿現金寫到禮賬上,叫隨禮。

這是我們當地的習俗。誰家有喜事都要辦置一下,大家隨禮祝賀。

毛毛媽媽加大了音量,說道:「還有更大的喜事呢!」

這話一出口,別說汪雄國了,在一旁一直眯着的小林慶二都睜開了眼睛,側着臉,等着毛毛媽媽宣佈更大的喜事是什麼。

二驢子也好奇,問道:「啥喜事說說看,讓大家也跟着樂呵樂呵——」

毛毛着急的說道:「媽——你又要瞎說啥?」

毛毛媽媽毫不忌諱的說道:「這可不是瞎說,我家毛毛現在對象都有了。她二姑給介紹的,還是領導家孩子呢?」

我一聽也是一驚,毛毛居然相親了,我倆是最好的朋友,卻沒聽她說起過。這不是毛毛的風格,想必這是毛會計叮囑的吧,凡事沒有十成把握還是別張揚為好。

二驢子急忙問道:「多大領導啊?說說,讓我們也見識見識,看大家能不能沾個光。」

「是啊,是啊。」汪雄國乾脆站到了毛毛媽媽座位旁邊,手把着我的椅子背,臉對着毛毛媽媽,一副極力討好的神情。我被晾在一旁,好似空氣,沒人理睬。

毛毛媽媽笑着說:「那什麼,那個教育局副局長的兒子,還是教育局的二把手呢。以後你們誰家孩子到縣城裏讀書找學校啥的,就找我,找我家毛毛就好使。」

汪雄國感慨着,吧嗒着嘴,說:「毛毛是個有福的孩子,不但去縣城上班了,還有個當領導的公爹,毛毛的前途無法估量啊。」

毛毛媽媽說:「那是啊,不說別的,就說這次面試,哎呦,那些傻瓜還看書還背這背那,我家毛毛只要會說話就能通過,別人還學習呢,這是什麼,這是綠色通道,這也是命!當然了,這得感謝毛毛她二姑,沒有毛毛二姑給介紹的這個對象,哪有毛毛現在的好運氣,我就告訴你們實話吧,所謂的招聘考試就是走個形式而已,其實已經內定了。說的再牛一點,這次考試就是專門為我家毛毛設定的,要不為什麼別的學科不招,而且只招一個,因為我家毛毛就是教語文出身的。」

「卧槽!這麼牛b!」二驢子驚訝的喊道。

我詫異的看向毛毛,毛毛的臉上寫着尷尬,我們面面相覷,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從前她什麼都對我說,現在才明白,她處對象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因為我們是競爭對手!

毛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蹙眉,對她媽媽喊道:「媽——你別吹牛了,教師崗位招聘考試完全是我自己的能力,我起早貪黑看書你咋不跟大家說說呢,我媽她就是吹牛,大家不要相信。」

「你看書?你看小人書了吧!我哪裏吹牛了?就是這麼回事兒嘛,何延他爸爸給你安排的工作,這又不是丟人的事兒,有能耐別人也找個局長兒子當老公啊!」

「媽——」這一聲變了腔調,毛毛幾乎是哭腔喊出來的,接着她說:「我媽在我二姑家喝了點酒,喝多了,胡說八道,大家不要聽她胡說,她就是喝多了,說胡話呢。」

「我沒說胡話,就是這麼回事兒——」毛毛媽媽沒說完,毛毛從我身邊跨過去,一把扯開汪雄國,一手捂住了她媽媽的嘴,眼淚從毛毛臉上淌了下來,低聲說:「媽,我爸跟你說啥你是不是忘記了,咱低調點,我這還沒有正式上班呢,我也沒有跟何延結婚呢!所有的事兒都是八字沒一撇呢。」

一句話彷彿點醒了毛毛媽媽,毛毛媽媽閉上嘴巴,不再說話,臉上顯露出不安的神色。

大客車上人們低聲議論着,說什麼的都有,這些鄉下人說話可是口無遮攔,毫無忌諱的。

一直沉默的小林慶二提高了嗓子喊道:「余芳菲,你這次去參加面試,敢情就是去陪綁了!」

後面還有不認識的村民也哄哄着說,敢情這車裏還有競爭對手,那還敢這麼囂張的說內定的事情。這事兒發生在我頭上,我就去告!不公平,憑啥教育局長的準兒媳就能破格錄用,這都啥年代了,還敢暗箱操作,啥局長都能給他告下來。後面憤憤的喊道。

汪雄國見事兒不好,他回到座位上,此時,小林慶二坐到邊上,汪雄國只有坐回裏面靠窗的位置。

毛毛媽媽意識到她說錯了話,起身,對着後面喊道:「瞎嚷嚷什麼?你們知道個啥,我剛才就是喝多了跟你們吹吹牛,跟你們胡侃,這也信?!我家毛毛學習起早貪黑,出汗把椅子墊都濕透了,你們知道咋的,不知道瞎起鬨,真是閑的。我警告你們,我家毛毛是憑真本事考上去的。」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剛才說已經內定了,只要毛毛會說話就能通過面試,就是綠色通道,這麼多人都在聽着呢,可以證明的。」小林慶二認真的說,臉朝向毛毛媽媽。

毛毛媽媽強調:「我已經說了,我喝多了,胡謅的,醉酒的人說的話,你也敢信。」

毛毛一臉的焦急,她的臉騰地紅了,說道:「林叔,我媽的話你別信,我確實用功學習了,她就是想顯擺一下,我找了個城裏的對象,還想顯擺一下城裏對象有家庭背景,她不懂得怎樣表達好,就開始胡說八道。她純粹是胡說八道!」..

「對對,我就是胡說八道。」毛毛媽媽強調。

二驢子意味深長的吧嗒着嘴巴,不說什麼。

小林慶二哼了一聲,說道:「我就看不慣當官的走特權通道,讓我們普通百姓咋活?這樣的風氣就該治理,余芳菲,你完全能告贏的,不行的話,重新面試,如果我是你,我肯定要告!」

毛毛看了看我,我心陳雜,可是,到該說話的時候也得說話,我回頭看向小林慶二,說道:「林叔,縣城裏每年都有招考,我還有機會的。」

「機會?如果你不為自己爭取,怕是機會都給了走後門的人了。」小林慶二一臉的玩世不恭,後面的人又開始不怕事兒大的攛掇我告狀。

我想了想,長出一口氣,低聲對毛毛說:「你放心,我不會告狀的,機會有的是。如果把你告下來,寫進檔案,你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從貧窮的幸福村走出去有多難,我知道的。」

毛毛一臉感激的看着我,說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後,我會竭盡全力幫你。」

「不用,你媽不拆我台就行了。」我說這話是想起早晨坐車時毛毛媽媽的反應。

小林慶二仍舊心有不甘,乾脆走到我跟前,說道:「余芳菲,你敢告狀,我就敢給你當證人。」

毛毛媽媽火氣上來了,站了起來,指着小林慶二的鼻子,喊道:「小林慶二,我家哪裏得罪你了,你這般調弄是非,百般咬住我家毛毛不放,再說你能證明個啥,你就能證明我胡說而已,說我家毛毛內定,你有證據咋的?!」

小林慶二抬着臉,別看他嗓門大,人長得又瘦又矮,他說:「我就是氣不公,我喜歡打抱不平!看到不公平的事兒,我就得拿出來說說,咋地,怕了?」

「不怕。」毛毛媽媽說。

「都別吵吵了,還讓不讓人開車了,吵死了。」司機在前面喊道。

小林慶二回到座位上繼續眯着,大家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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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小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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