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吉良吉光停止思考

第 66 章 吉良吉光停止思考

怦怦,怦怦。

仗助君的心跳很快。

我大概是瘋了吧,明明不算什麼好事,但只要一想到仗助君沒法再粉飾太平、用那張陽光男孩的嘴臉跟我演甜蜜噁心的校園青春劇,奇異的輕鬆感便湧上心頭,彷彿我脫了軌的生活終於有一樣回歸到我的掌控中。

“吉光……”

他說話與呼吸聲都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

“啊,表情好難看,還要繼續裝傻嗎?

“表現得這麼了解我的仗助君,不應該不明白吧?我和你對待殺人的態度差距有多大。”

我仍然擁抱着他,頭微微仰起,近乎溫柔地說著,

“即便是傷害了你的爛人,仗助君依然會公正地裁定他的罪,給仍然可回頭的人以第二次機會——不要反駁我,就像你了解我一樣,我也是了解你的,仗助君。”

食指按在了他的唇上,仗助君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我已經從反應中得到了答案,不想聽他的狡辯。

“但我不一樣哦,也是時候承認這一點了,不要再自我欺騙了吧?

“比我弱的人想要傷害我,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比我強的人,我會曲意逢迎,再找機會斬草除根,我絕不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不願意聽他們的苦衷,也不想挖掘骯髒人性中埋藏的閃光點。

“——當然啦,如果只是這樣,仗助君應該也不會苛責我,畢竟手段再怎樣過激,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受害人對加害者的反抗。”

“可我要過分得多哦。”

我朝他微笑。

“我是個自私自利、永遠以自我優先的人,只要是為了心中的平靜,我也不介意從受害人變為加害者。

“即便是無辜的人,即便是我不討厭的人,如果他們的存在妨礙了我,我的底線是沒有底線。

“仗助君從來沒想過和我戰鬥的場景……但我想過啊,還想過很多次。”

“如果我犯下了罪行,被無辜者發現,該怎樣讓他們徹底說不出話?如果是承太郎先生或仗助君發現了我的惡,我又該怎麼做,能讓你們失去追究我的能力?如果不幸走到正面對決的地步,弱小如我,又該怎麼戰鬥,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慈悲的留手是強者的餘裕,像我這樣膽小的弱者,只會竭盡全力。”

指尖從他唇瓣上挪開,勾勒着眼睛的輪廓,這雙鑽石在不久前明亮到刺目地閃爍着,現在卻蒙上了陰翳。

“我相信你,仗助君,我相信你的敏銳,你比絕大多數人都更接近我的本質,但你太溫柔了,總是不願意將事情想到最壞的地步。”

“……”

“但我已經徹底失去耐心了。”

我收回手,鬆開了他,倒退一步。

“再這麼下去,說不定有一天,我就會想殺死你。”

“你是我除了自己以外最喜歡的人,如果不幸是我贏了,說不定還會抱着你的屍體哭泣呢……但那又如何呢?

“我和你根本就是兩種人,如果沒有替身,沒有這混亂的一切,這份喜歡或許還能像冬季冰面上的斷橋一般,維持着穩定的假象——可一切已經變了,春天來臨,冰面融化,你我間的浮橋終歸會在水波衝擊下徹底坍塌,與其現在還要修補斷面,粉飾太平,徒增今後的痛苦,為什麼不幹脆廢棄呢?”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過去的心意不是虛假的,當然,我承認,即便現在,我也在利用着你的心意,讓你能站在這裏有耐心聽一個潛在罪犯的真情告白,而不是一拳打倒啰嗦的我再向承太郎先生舉報。

“我或許會變成一個最壞的人——或許不會,只是中二病的幻想,但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應該明白,這份可能性意味着什麼吧?

“將自己的人生綁定在一份最壞的可能性上,朋子阿姨和你的警察外公要是知道了,會理解你這份不合時宜的執着嗎?”

“……”

仗助君沒能回答我。

他怔怔地看着我,但好像又沒在看我,大腦連着語言功能都穿越到了異空間中,那張討厭的、總是能說出歪理來狡辯的嘴,總算安靜了。

我抵靠着天台的鐵門,很想大笑出聲,但努力忍住了。

終於,終於……

即便付出了些被懷疑的代價,只要能擺脫這傢伙對我的情緒干擾,那都是值得的——這並非是理性的取捨,就連支付的“代價”也是基於感性的主觀判斷。

我不得不承認,仗助君已經讓我動搖了太多。以至於我確實相信他……在某些時候,他能將我短暫地放在他的底線之上,而不是一視同仁地大義滅親。

正因如此,我絕不能再被動搖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的話……或許離我遠點,才是最安全最合適的。”

我放柔了聲音,

“畢竟,仗助君很難安分下來吧?

“你的這份無法容忍罪惡、無法對苦難視而不見的溫柔,在過去也曾指引過我前進的路,但現在,隨着承太郎先生的到來,戲劇性的正邪大戰展開,你的正義感,只會增加周圍的動蕩,讓我隨時可能向深淵滑落罷了。

“我不想讓你為難,也請你不要再妨礙我,讓我變得更糟糕了。”

“……”

仗助君依然沒有說話,我試探着,緩慢地旋開了門把手,他也沒有再阻攔。

鐵門被拉開又闔上,我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將他一個人留在了天台上,自己往教室走去。

直到坐回到位子上,我才感到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這場被逼到臨時起意的坦白宛如走鋼絲,如若我手上再多幾條人命,也不會這麼干,但現在……或許是最後的時機了。

我應該……賭贏了吧?

-

午休的時候,我沒有去找任何人一起吃飯,輕鬆與疲憊交織的心情讓我現在懶得和任何人說話,準備隨便去校外買點麵包應付過去。

但杜王町實在太小了,小到足以讓我在不想社交的時候撞上不想看見的人。

有那麼幾秒鐘,我很想裝作沒看見迎面走來的人,轉身就走,但可惜,男人的視線先一步落到了我的身上。

“中午好啊,小光,”他柔和地微笑,一邊朝我點頭,一邊向身邊的女人介紹,“這是我妹妹吉光。”

“不愧是吉良先生的妹妹啊,好可愛呢,”捲髮女人笑了起來,語氣充斥着刻意的逢迎,“吉良先生平時很少提到家人,我是不是第一個有幸見到您妹妹的人呢?”

“嗯……是這樣嗎,我有點記不清了。”

“哈哈,那我就姑且這麼自封了吧。”女人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語氣里的敷衍,仍舊甜甜蜜蜜地說著。

一副墜入愛河的受害人模樣,但聽話里的信息,像是同事,吉良吉影是那種會對身邊人出手的類型嗎?

暗暗嘆了口氣,我虛偽地勾起笑容,

“中午好,兄長,你也和女朋友出來用餐嗎?”

“呀!”

只是一個詞而已,她就害羞地紅了臉,扭扭捏捏地搖晃着身體,

“我,我不是……”

她欲言又止,似乎想看看吉良吉影的反應,但我冷酷無情的兄長像是完全沒留意她的反應,只是平淡地說著:

“抱歉,佐藤,我有些事情想和我妹妹單獨聊聊,你可以先回去嗎?”

女人看起來心碎了一下,但她還是強撐起笑臉:“啊……可以,可以的。”

我目睹着年輕女人失魂落魄地離開,也撤回了嘴角的假笑。

商店街上人來人往,分外熱鬧,但吉良吉影身邊似乎總有種氛圍,將外界隔離。

“是上次的談話讓遲遲未婚的您有所觸動了嗎,親愛的哥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被您帶在身邊的異性呢。”

“不,只是纏上來的無關人士而已,剛入職的新人總是這樣沒眼色。”

吉良吉影頓了頓,看似關切地問道,

“倒是你,吉光,午休沒有和男朋友一起嗎?你們還是熱戀期吧,就放你一個人孤單地走在街上嗎?”

“我男朋友輟學打工呢,大概挺忙的吧。”我冷冷地說道。

“哦……嗯?”

吉良吉影平靜的面具似乎碎掉了一瞬,這讓我意識到他似乎還沒來得及調查清楚音石明是何方神聖。

效率真差,我暗暗嫌棄,嘴上若無其事地說著:

“我忘了跟您介紹了嗎?我和學長是因為他推銷他狗叫一樣的搖滾結緣的,因為感覺像流浪狗一樣又慘又搞笑,情不自禁地就愛上了。”

“……?”

“開玩笑的,愛上的部分當然是假的,但確實是因為又慘又搞笑,就提出交往試試看了。”

吉良吉影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們年輕人交往就是這麼隨便,和兄長你這種老古板不一樣,連戀愛經驗都沒有的您,就不要來對我指手畫腳了吧?”

“……我沒有這麼想。”

“你眼神中的不贊同刺痛我了。”

吉良吉影咳了一聲,他似乎對這種話題頗感不適:

“我姑且算是你生活費的資助者,只是想提供一些善意的人生建議罷了。”

“是嗎。”

我將目光從他攥緊的手指上收回,平靜地說道,

“我也只是普通的叛逆期,想體驗一下因為兄長反對而抗爭的戲劇化愛情是什麼滋味。”

他似乎有些頭痛,按了按額角:

“那照你這麼說,如果我不管,你就會因為不夠戲劇化和那個輟學混混分手了?”

“學歷歧視?”

“是有些。”

吉良吉影很好脾氣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語氣堪稱溫柔,

“畢竟小光是我珍視的妹妹,和這種糟糕的男人在一起了,怎麼說都有點生氣吧。”

“……”

要吐了。

儘管猜到他可能會裝模作樣,但還是要被噁心死了。

我下意識想假笑,但努力到一半,就被意料之外的聲音打破。

“吉光!”

我下意識朝着聲源望去,那個熟悉的飛機頭站在馬路對面,一邊笑嘻嘻地朝我揮手,一邊走過來。

“……?”

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時間回溯了,因為少年的臉上是連我也看不出破綻的燦爛笑容,好像之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

我屏住了呼吸,眨眨眼,但眼前的幻覺沒有消失,耳邊響起吉良吉影溫和的聲音:

“……是東方仗助,看來你們關係還是很好呢。”

“……”

什麼意思,根本不好,糟透了……他到底在想什麼?是故意來找我的?為什麼會突然找過來?

好噁心。

突如其來的反胃讓我一陣眩暈,踉蹌了一下,就被兩隻手扶住了。

“又低血糖了嗎?跟我吵架也彆氣到連飯不吃啊。”

東方仗助似乎用一種無奈的口氣說道,

“抱歉啦,吉良先生,我先把你妹妹帶回去啦,應該沒有什麼急事要說吧?”

“……只是碰巧遇上了聊了一會,不急。”

吉良吉影說道,

“沒想到這麼大了,還這麼任性啊,要好好吃飯啊,小光。”

“嗯嗯,我會照顧好她的。”

“……”

發冷的手被溫熱的掌心包覆,東方仗助牽着我,往學校的方向走去,隨意地塞了個麵包給我,語氣輕快地說道:

“路上買的,要是還暈的話,先填填肚子吧。”

“……”

“不吃嗎,應該是你喜歡的味道吧。”

“……你認真的嗎?”

“?”

我看着他若無其事的臉,荒誕的情緒一陣陣襲來,甚至有一瞬間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未知的替身,讓青蛙王子用辛紅辣椒的能力對他進行探測。

信號顯示是正品,有血有肉的東方仗助,毫無疑問。

難道是我被攻擊了嗎?世界是假的?

因為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甚至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奇怪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個無法理解的物種:

“我說得那麼清楚了,你是怎麼做到還能逃避現實假裝無事發生的?”

“沒有逃避啊。”

他語調依然輕快,

“我很認真地想清楚了,也反省過自己的錯誤了。”

“哈?”

“我對你做錯了一件事,一件我本以為是正確的事。”

東方仗助看着我,

“我以為你討厭束縛,需要足夠的空間與安全距離,我以為你更喜歡作為掌控者,討厭一切的冒犯,所以我有在努力忍耐……即便在你感到不快的時候,我也覺得你或許更想自己解決。”

“……你或許確實更想自己解決吧……”他好像無聲地嘆了口氣,“但,我也是有私心的啊,吉光。”

“如果讓你能接受的相處模式,無法達成我想要的happyending的話,那這份忍耐——就算是你口中的那個宛如濫好人一樣的東方仗助,也感覺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這聽上去像是漫畫裏要黑化的宣言,但東方仗助說起來的語氣依然輕鬆又愉快。

到底是什麼意思?無法理解。

“……還不明白嗎?great,看來你也不像你以為的那樣了解我啊。”

他輕輕撫過我的臉,

“吉光,你認為我是個對壞人都會心軟的人,那為什麼不覺得我會對你心軟呢?”

“我——”

彷彿角色對調一樣,這次是他的指尖抵住了我的嘴唇,堵下了我的反駁。

“嗯,嗯,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地信任我了。”

他好像很開朗地說著,順勢拍了拍我的肩,

“對所有人都遮掩真心的你,願意抱着被猜疑的風險向我坦白,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一定超過了99.9%的人,我也一度以為這樣就足夠了……”

“但是,果然還不夠吧?”

他朝我眨眨眼,露出了往日一般大大咧咧的笑容,

“能不能再信任我一點啊?”

“……”我很想說你在做夢,但此刻只感到無力與疲憊,甚至懶得說話。

“哈哈,好像是個讓人為難的要求,畢竟你也彆扭了這麼多年了,一時間做不到吧?”

“你還知道啊。”

“那就來責怪我好了。”東方仗助突兀地說道。

“……什麼?”

我困惑地抬起頭,對着他明亮專註的眼神,下意識想避開視線,卻被強勢地桎梏住了動作。

這樣難得不講道理的仗助君讓我吃驚到忘了掙扎,當我發現他的表情並不算輕鬆,有些緊張的時候,驚訝變為了恐懼。

第一次,我感覺仗助君變得如此陌生。

“……因為某種不講道理的情感,從某個時刻開始,我就對自己發過誓了。”

他輕輕吸了口氣,安撫似的揉了揉我的發頂,卻沒有放開桎梏,

“我會成為吉光的夥伴,這是發自真心的私心。”

“……”

“所以,吉光犯下的所有錯,也有我自以為是、錯誤判斷的責任。”

“少給我自說自話了,好噁心。”

“如果讓吉光的手染上了無辜者的鮮血,那也是我的錯。”

東方仗助抱住了我,

“在放棄我之前,先來學會責怪我吧,怎麼樣?”

少年的懷抱這樣溫暖,我卻感到寒意從腳底攀附而上。好恐怖。

喜歡,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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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吉良吉光是如何出淤泥而不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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