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北上
三爺的臉色看上去很沉重,我想問是不是和我有關,三爺卻閉口不提。
他只拍着我的肩膀道:「小核桃,你別多想,只是你的身體需要緊急救援而已。」
可我看得出來,三爺有心事。
因為王瘸子說過,我天赦入命,克父母。
王瘸子本來沒事,肯定是因為收了我這個徒弟,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我們坐的是綠皮火車。
吳三爺從口袋裏掏了老半天才湊齊了車票錢,見我一臉怪異的看着他,吳三爺翻了個白眼。
「省着點花,省着點花,我們這一次,可是要去北方呢,還不知道要在那邊待多久。給你治病也要花錢,所以,能省則省!」
吳三爺雖然說省,不過,他還是買了一張站票,一張卧票。
按他的話說,我們兩個在一張床上擠擠也就能過去了。
我還沒坐過火車呢,不過,這個東西還真厲害,竟然還能有床!
並且,我看了一眼我們要去的地方,和以前爺爺告訴我的,爸媽所在的地方,是一樣的。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去找爸媽了?
我都想好了,等治好身體后,我就馬上去找爸媽,我一定要把他們的屍骨帶回老家,完全爺爺奶奶的夙願,讓爸媽落葉歸根,
對這一趟北方之行,我充滿了期待。
拿着票,我們上了車。
等上了車我才知道,那火車上的床,就和我家納涼的竹板凳一樣,窄窄的,只夠一個人躺着。
我和吳三爺擠在矮小的床上,吳三爺和我說著他們道門的秘訣。
吳三爺說,只要學好了道術,就可以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我是不相信的。
要真有這麼神奇的話,那王瘸子就不會死了。
我上過學,書上說了,迷信都是騙人的東西。
吳三爺好像一點都沒看出來我興趣缺缺,他還是津津樂道的給我講解着這些。
他說得滔滔不絕,我聽得昏昏欲睡。
大概是看出了我興趣缺缺,吳三爺說著也就不說了,我們就這麼靠着牆壁。
三爺的目光,又被躺在我們對面的女人吸引了過去。
那是個穿着紅裙子,十分漂亮的女人。
我們村看上去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三爺見我對他的道術沒多少興趣,很快就和那個女子聊上了。
「姑娘,道爺我看你愁雲聚頂,陰氣沖煞,近來有災,不過最後能逢凶化吉。」
三爺說這些的時候,目光死死地盯着人家的前面看。
這姑娘,兇器確實不錯。
「你是想說,逢凶化吉嗎?」
女子挺起自己的胸脯,三爺又湊過去了一些。
「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車廂里十分響亮,女人白了一眼三爺,啐了一口:「流氓!」
我坐在床上,低頭努力忍着不笑出聲來。
那女子又看我罵道:「小流氓!」
我這招誰惹誰了?
三爺卻拍拍我的肩膀,直接閉上了眼,睡前還在嘟囔:「年輕人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這個三爺,整天神神道道的,嘴裏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抬頭,那女人惡狠狠地盯着我,我立刻低頭閉上眼睛。
伴隨着火車哐哧哐哧的聲音進入了睡夢中。
迷迷糊糊的,我聽到一聲沉悶的響聲。
我睜開眼,昏暗的燈光搖晃着,車廂里一片安靜,只有火車行駛時哐哧哐哧的聲音在夜間格外響亮。
旁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你說,怎麼讓那種不完整的東西給混上來了?」
什麼不完整的?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拍了拍身邊,好像沒有人。
車廂內的燈暗淡了很多,伴隨着車廂不停的晃動,隱約能看到前行的過道。
三爺不在床位上,也不知道他哪裏去了。
不過正好,兩個人擠在一個小床上,我連動彈都不行,三爺不在,我正好一個人睡睡。
「年輕人,你也是去北方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我磚頭,見我對面正坐着一個老婦人。
我正納悶怎麼變成了一個老婦人,她卻笑着遞給我一個桃子。
「來,吃個桃,這是我老家樹上結的桃,我兒子來信說,北方沒有桃,我帶過去給他們嘗嘗鮮。」
老婦人的臉上帶着慈祥的笑容,她雙眼定定地盯着我。
我看着那桃子吞了口口水。
我和三爺是匆匆上車的,所以並沒有帶多少乾糧,車上賣的東西太貴了,我們能省則省。
晚上兩個人只點了一個盒飯,本來不餓的,可是看到這個桃,我確實餓了。
老婦人的手又往我面前伸了伸。
「別怕,吃!自家樹上結的,可新鮮哩!」
「謝謝阿婆!」
我伸手要接桃子,一隻手從我的身後伸出來,奪走了桃子。
三爺在我身後?
我轉身,卻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我身後,拿着桃子吃得津津有味。
我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女孩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你為什麼在我的床上?」
「還有,這是阿婆給我的桃子。」
她吃桃子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着我。
明明很黑,我卻看清楚了她的全貌。
她看上去像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子,可雙眼卻如同兩個黑洞般,好像要把我吸進去。
「都要死的人了,吃桃子,不是太浪費了嗎?」
她嘻嘻笑着開口,一股寒意席捲了我的身子。
她的手慢慢攀上我的後背,雙眼頓時變成了猩紅色。
我轉身想要逃跑,可走廊一片黑暗。
「三爺!三爺救我!」
我企圖喊一聲三爺的名字,可是三爺卻根本就不在我的身邊。
一道巨大的黑影罩住了我,我感覺雙腿無比沉重,一步路也走不動。
一隻手緩緩地攀上了我的臉。
那手黏糊糊的,它貼着我的臉網上。
火車的鏡子裏映出一雙猩紅的眼睛,那東西纏繞着我的身子,在我身邊貪婪地吮吸着。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流到了我的身上,帶着濃烈的腥臭味。
離開時,我學着王瘸子的樣子,在口袋裏裝了一把硃砂。
我掏出來往身後撒去,那東西尖叫着往後退,然後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跑去。
我必須要離開這節車廂!
就在這時,月光照進了車廂里。
我的目光所到之處,人都安然地躺在床上,他們統一蓋着白色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張青黑色的臉。
而他們的下面,不是床,是棺材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