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陵水村
霖市頂級私立病房。
一位行將就木的老者，固執的在等待什麼。
片刻后，一道身影從外面疾步而來。
“楚老先生…”
老者阻止他接下來的話。
“好與壞，我都可以接受。”
臨死之前，哪怕她們不願來見他最後一面，可只要能隔着屏幕再看她們母女一眼，也算死而無憾了！
年輕男人聽聞，立馬將病房的電視打開，頓時一段視頻播了出來。
老者本還含有期待的眸子，在剎那間瞪大，滿是不可置信。
尤其是看到畫面中被家暴滿身傷痕的女人，他禁不住劇烈咳嗽出聲。
畫面微轉，再看到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少女，他的心，被生生的撕裂了。
那是他唯一的老婆孩子，原本以為她們離開自己會過得更好，可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讓他刺痛不已。
“楚老先生？”
隨着年輕人的驚呼，病床上的老者，心跳驟停，整個趨於平靜。
楚凌身影漂浮在半空，看着循環播放的新聞，遲遲不肯散去。
他好恨，恨自己年少荒唐，終日酗酒賭博，讓蘇意涵對他徹底寒了心。
恨自己身為丈夫父親，卻不能為妻女遮風擋雨，還害的他們最終異地慘死…
無盡的悔意，讓楚凌的靈魂漸漸潰散，最後化為無數光點，被吞噬的一乾二淨。
“麻麻，真的要走嗎？”
怯懦帶着幾分稚嫩的聲音傳來，如一道驚雷。
楚凌瞬間從床上翻身而起。
是夢嗎？
可為什麼女兒嬌嬌的聲音那般清晰入耳？
他環顧四周，破舊低矮牆壁，坑坑窪窪的地面，視野盡頭是一處沒半點煙火氣息的土灶。
他明明已經死了，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踉蹌起身撲到桌前，一眼瞅到泛黃日曆，他瞳孔緊縮。
1980年，6月7日。
他竟然重生了！
楚凌忍不住咧嘴大笑，可笑着笑着，眼淚止不住下墜。
這是上天垂憐她們母女，所以給了自己贖罪的機會嗎？
來不及多想，甚至連鞋都顧不上穿，楚凌直接往外面跑去。
可眼前哪有女兒嬌嬌和老婆蘇意涵的身影！
等等！6月7日！
不正是自己酗酒鬧事，將人打傷，虧空了家裏所有存糧，老婆蘇意涵心灰意冷離家的那一天嗎？
也是這一天開始，她們母女命運徹底跌入地獄深淵…
想到慘死的種種場景，楚凌喉嚨梗着一口血，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腦門。
不行，他一定要阻止蘇意涵離開！
楚凌從家裏跑到陵水村村頭，依舊沒能追上她們母女二人，急的人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不管不顧抓住過路的王大嬸，開口就問。
後者看向他的眸光，就像是見鬼一般。
往常也沒見他對老婆孩子多關心，今天這是轉性了？
眼珠一轉，大嬸想到某個可能，連忙搖頭走開。
這個不成器的二流子，指不定又在想什麼損招吧！
聽說之前他賭癮大發，差點就將女兒給賣了，若不是有蘇意涵攔着，指不定這會兒早成了某個山溝溝的童養媳呢！
楚凌滿臉急色，可又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找。
眼見下地回來的李大伯，他又衝上前，這次索性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在他再三哀求下，李大伯指了指通往清江彎的那條小路。
“先前看到往那邊去了。”
“你要是快點，指不定能追得上！”
楚凌道了謝，飛也似的跑開。
李大伯看着他的背影，無奈搖頭。
蘇家那姑娘攤上這麼個男人，也是蠻倒霉的！
想當初她可是附近十里八灣出了名的美人，奈何就看上了楚凌那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
所有人都勸，那姑娘愣是一根筋兒似的。
現在倒好，成親這麼多年，終究是熬不下去了！
想到這裏，李大伯心裏暗自思忖，若是楚凌這次將人追回來，自己算是助紂為虐嗎？
清江彎橫亘在陵水村中間，似綿延不盡的長龍，常年水流充沛，更為鄰近其他村子也提供了不少便利。
只是每逢夏天，上流區域多暴雨天氣，致使水流湍急，洪水泛濫。
楚凌順着小道一路往前，再看一眼天邊滾滾黑雲，腳步不由再度加快。
他必須趕到暴雨之前將娘倆截停，否則等她們過了清江橋，就晚了！
緊趕慢趕終於來到橋頭，楚凌一眼便看到牽手走在上面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蘇意涵！”
擔心貿然追上去嚇到娘倆，他原地大喊出聲。
聽聞聲音的蘇意涵迴轉身，看清來人，禁不住身體微顫。
他竟然追過來了？
可他不是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們娘倆的死活嗎？
讓她們離開，他愛賭愛喝酒再沒有人管，豈不是更肆意自在！
緊抿着紅唇，蘇意涵一言不發。
她已經積攢了太多的失望了。
楚凌往橋中間挪步，橋體是由圓木搭建而成，用粗長的繩子捆着，人踩在上面就來回晃個不停，好在旁邊還有可以抓握的地方。
“蘇意涵，跟我回家吧！”
他再次輕喚一聲，眼裏是誠摯的渴望。
誰知蘇意涵聽了，卻是下意識的將嬌嬌往身後拉了拉。
“楚凌，你別想打嬌嬌的主意。”
“我就是死，也絕不會讓你將她賣給其他人！”
蘇意涵這般說，向來溫柔的面色變得堅毅幾分。
楚凌見狀，心裏暗罵自己混賬！
他往常做的得是有多過分，才會讓她這麼草木皆兵！
“嬌嬌也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賣她的。”
“嬌嬌，到爸爸這邊來。”
楚凌邊說邊伸出手去，示意小粉糰子過來。
可小傢伙嘟着嘴巴，壓根都不看他一眼。
“粑粑壞，不跟粑粑回。”
雖說先前知道要離開家，四歲的小娃確實不舍。
可轉念想到，粑粑根本不愛她和麻麻，才不要留下呢！
粑粑讓麻麻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她只想跟着麻麻…
稚嫩的話語，如一把鋒刃，直直刺入楚凌的肺腑。
他深呼吸一口氣，頗有耐心的哄着。
“是粑粑錯了。”
“這次回家，我一定會加倍對你們好的。”
”嬌嬌給粑粑一次機會好嗎？“
小粉團聞言，似是有些猶豫，偏着腦袋想了想。
“我聽麻麻的。”
“麻麻回，那嬌嬌回。”
楚凌又將視線落在了蘇意涵身上。
後者面色平靜。
“你回去吧！”
”以後，就當我們娘倆從沒存在過。“
楚凌聽聞心中驟然一疼，這話讓他感覺像在訣別…
想到上一世任由蘇意涵離開就再沒見過，心底銳疼瀰漫開來。
他眉目一沉，打定主意，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必須將她們娘倆留下。
哪怕是她恨自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