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柔的遭遇
唐正身為三房長子,對家中的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
說起糧食,話題又繞回了掙錢上面。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唐俊傑繼續說道:“我女婿戰死後,朝廷給了一筆撫恤銀,具體多少我們不清楚,不過到了阿柔這邊還銀子,因為銀子和房子田地,我女婿那些兄弟硬是逼着阿柔改嫁。
阿柔剛剛喪夫,兩個孩子又這麼小,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改嫁,她不同意,鍾家那邊就使手段,把人往死了逼,甚至還抹黑她的名聲,要不是同村的幾個婦人看不過去,趕集的時候尋空跟我透了風聲,我還不知道她在鍾家的日子這麼艱難。”
聽到這裏唐俊生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狠狠拍桌,“可惡!二哥,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說?你要是說了我們兄弟幾個再加上阿正他們,定把鍾家那些人收拾得連屁都不敢放!”
唐柔哽咽着替唐俊傑辯解:“三叔,是我不讓我爹跟你們說的......一來,要是事情鬧大了,我還在鍾家,孩子們又小,你們走後,我們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二來,你們也忙,我也不想再給你們添堵......”
“什麼話!”唐俊生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可惜他沒鬍子,說著他又瞪向唐俊傑,埋怨道:“大侄女不說,你也由着她胡來,白白讓人欺負了去!”
唐俊傑又是一聲嘆息,有氣無力地說道:“能怎麼辦?阿柔公婆還在,一個‘孝字壓下來,她能怎麼反抗?再加上兩個孩子到底是姓鍾,鍾家只要以他們要挾阿柔,阿柔也沒辦法。
知道對方只想要那些家財后,我們父女兩合計了一下,乾脆把那筆撫恤銀給他們,作為交換條件,兩個孩子都要跟我們走。
若是尋常年景,鍾家那邊還可能猶豫一下,可現在家家戶戶都沒啥糧食,不可能養着這兩個小的,要是留下孩子,他們轉頭給賣了,我們鬧起來,鍾家那邊也不好做人。
權衡之後鍾家答應我們帶走兩個孩子,條件是撫恤銀和房子田地都要留下,大家簽了文書,還去衙門蓋了手印,往後阿柔和兩個孩子跟鍾家那邊算是徹底斷了關係。”
眾人聞言,沉默了,斷都斷了,這會兒再鬧也鬧不起來了,只是這口氣憋着實在令人惱火。
片刻後唐俊生長長吐了一口濁氣,憋屈地說道:“罷了,大侄女也不要太難過,那樣的親戚不要也罷,正好兩個孩子改姓唐,二哥這房也不怕後繼無人。”
“我都沒想這麼多,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唐俊傑有些哭笑不得,看了唐柔和孩子們一眼,幽幽說道:“現在的問題不是這些,而是打戰這事,衙差去鍾家報喪的時候,曾多嘴提了一句,好像是這回打了敗戰,咱們這邊幾乎全軍覆沒,連帶兵的主帥也死了。
現在邊關那邊亂得很,什麼人都有,更重要的是我打聽到一些消息,似乎朝廷又要徵兵了,咱們這裏離邊關最近,兵役肯定是躲不掉,我們家就我一個,橫豎輪不到,可你們家有三個,阿正今年正好若是朝廷文書下來,你們父子倆必須去一個。
不止是你們家,大哥那邊也要出一個,這兵役十有八九是有去無回,我這幾天為了這事都快急白頭了。”
唐俊傑早就想跟唐俊生說這事,可又不知道怎麼提,畢竟消息還沒下來,萬一是假的豈不是害人家擔驚受怕一場,要是真的,這事也躲不掉,平白惹人着急傷心。
唐俊生父子倆因為這番話皆白了臉,久久無言,倒是唐寧還算鎮定,同唐柔問道:“大堂姐,那些衙差可還說別的?”
唐柔老實搖頭,“當時我大受打擊,整個腦子都是空白的,那話也是因為對方安慰我,我才記在心裏,事後越想越不對勁,就跟我爹說了。”
唐俊傑憂愁地緩緩說道:“阿柔一說,我就急急忙忙去打聽了,我是趕車的,拉的人多,一些小道消息也多,出了兵役這事,我還打聽到其他的消息,說是朝廷除了徵兵,還要征糧和征鐵。”
“什麼!”這回連唐寧都不淡定了,長大嘴巴驚呼道:“朝廷這是窮瘋了嗎?上半年的糧食都被收刮乾淨了,下半年收成又不好,我們上哪兒給糧食?還有這個征鐵又是個什麼東西?”
別怪她沒見識,以前歷史就學不好,看小說也沒看過徵稅還征鐵的,她現在真的是腦子一片空白了。
唐俊傑倒是面色如常,道:“你個小丫頭不知道也是正常,朝廷通常是只徵收糧食,征鐵就是每家每戶出幾斤鐵,這個鐵可以是菜刀,也可以是大鍋,或者其他鐵打的農具,征鐵這事不多見,我長這麼大,也就遇上一回了。”..
唐俊生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只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都到了征鐵這地步了,我們這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保得住!再說,現在家家戶戶能有幾件鐵器?那可都是吃飯活命的傢伙事,都給徵收了要大家怎麼活!”
七尺硬漢這會兒也忍不住落下滾燙的眼淚,少年老成的唐正都被嚇得沒了主意。
唐寧半個身子都撲到了桌面上,眼巴巴地看着唐俊傑,“二伯,現在咱們怎麼辦啊?我爹和我大哥肯定不能去打戰的,他們拿個鋸齒小刀還行,讓他們上陣殺敵就是去送命!
再說了,我娘辛辛苦苦在地里沒日沒夜的幹活,也得不了多少糧食,今年冬天還不知道怎麼過,要是糧食都被徵收走了,我們一家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丫頭你別說了......”唐俊傑無奈地朝唐寧遞了個眼色。
唐寧這才發現唐俊生已經快要愁暈過去了,她嚇得趕緊過去將人撐住,絞盡腦汁安慰道:“爹,天無絕人之路,實在過不下去了咱們大不了逃了就是,反正守着這裏遲早也是餓死。”
或許因為她不是土生土長的人,對根沒什麼執念,現在一腦門就是想着如何躲開這些亂事,心裏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