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波瀾不驚
歡愉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在寄情于山水之間整整一日過後,楊宸和月依望着眼前燃起的大火還有火上炙烤的河魚,山雞,飛兔。在飢腸轆轆的同時,各懷心事。去疾已經有了可以獨當一面的本事,此情此景,他命王府的近隨紛紛背向此刻坐在河邊楊宸與月依,警惕的打量着周遭一草一木之間的動靜,連同那座入夜之後也漸漸消去熱鬧的涼都城在內。
楊宸一言不發的將烤好的飛鳥從火上取下,打量一番轉頭交給了月依,後者毫無遲疑的接了過去,剛剛放入嘴中便因為滾燙而不得作罷。
「你當初不是學了我們大寧的俗話么?怎麼還能不記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要你管啊,我是覺着這肉應該不好吃」
「得了吧,去疾若是沒有被本王納入麾下,現在指不定就是做獵戶呢,他的手藝都是一絕,城裏哪裏能吃到這等山珍,還不合胃口,你不要就給我」
月依自知是說不過楊宸,在楊宸不想做楚王的那些日子裏,插科打諢的本事都是有楊威親自所教,長安城裏靠着嘴皮子就能過活,月依除了自愧不如,也的確是毫無辦法。
清風從河面上緩緩拂過,在眾人看不清的水面上最先撩起一片淺淺的漣漪,繼而由遠及近的拂過河邊,拂過熊熊烈火中被炙烤出鮮味的山珍惹人垂涎,也拂過月依心思重重的臉還有滿頭的烏黑的秀髮,月部女子取山中古樹汁水沐浴,所以月依的發上所透出的是與大寧女子絕然不同的氣息。
綿綿不絕的河風也吹向山野,在幽谷里與山風相會,唱出一首留給長夜和月色的歌謠,這是楊宸喜歡的場面,幽谷,山風,流水,夜色,還有從山中吹來的花香,還有鋪滿河面的月光。
楊宸沒有取下因為今日所獲頗豐而被堆得滿滿當當的晚膳,反倒是撿起了一塊石子,用力的打向水面,輕聲數着:「一,二,三,四...」
「哈哈哈,你就裝吧,我明明只看到三處,你還在數!」
「分明是你看錯了,本來就是七處」
「從小到大我只見過我二哥可以打七處,你就別裝了,雖然楚王殿下是千金之軀,可也不能真的事事都技藝超群吧」
「月依」這也是楊宸極少數直接喊到本名的時刻,月依急忙放下剛剛送到嘴邊的晚膳疑聲問道:「嗯?」
「咱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是戰場上,誰都不認識誰,本王還中了一箭昏了過去;第二次就是一道去長安,你叔父把你扔給了本王,讓你隨本王一道由陸路入境,說是讓你藉機刺探大寧的軍情佈置,沿途軍所驛站,可是究竟為何,本王也猜不透;第三次是在東羌城裏,本王又是來去匆匆,上次的順南堡,還有這次的出使南詔」
「殿下想說什麼?」
「本王發現,好像沒有一次咱們正兒八經的有過辭別,長安城裏本王鬱郁不得志,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不得暢快,東羌城裏事出於突然,順南堡里就放了一盞孔明燈,你說你喜歡孔明燈」Z.br>
「殿下到底想說什麼?」
又一次被問到痛處的楊宸好像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故作鎮定的撿起了一顆石頭再是狠狠的往水面上砸去,沒有預料中那樣打出漂亮的水花,而是撲通一聲直接落入的洱河裏面。
「沒什麼,明日一早本王就得回去了,若是沒有死在北地的草原上,早晚會見的,所以就不送本王了」
「誰要送你?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哦,我想起來了,叫自作多情,對,就是自作多情」月依嘴上固執的說著,身子卻是立刻轉向楊宸打算離去,緩緩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堅定的向楊宸說道:
「不許在北邊死了,你說的,南詔的太平要你在才有用,你還欠了我們南詔那麼多糧草,又不曾寫過字據,你死了,我找誰還?」
楊宸衝著月依笑了,毫無顧忌:「本王的命就值那幾千石糧草?」
「趕緊吃你的,王兄素日睡得早,你若是明日要走,是不是該說一聲?」
草草用過今日的晚膳,一條從河裏被月依刺穿的魚,一行人飛馬踏回了涼都城,月騰對於楊宸明日就要離開的事有些驚訝,但是想到這本來就是一位做事隨心所欲的主也便釋然,正要吩咐下人為楊宸準備好明日離開的回禮又被楊宸連連推辭。
「本王着急趕路,這些就不帶了,等禮官將父皇的賞賜送來,詔王再交由禮官帶給本王便是」
夜色籠蓋,得了一日消遣的楊宸如期收到了韓芳從順南堡里千里加急送來的諜報,還是韓芳的習慣言簡意賅:
「台鎮西面六十里,郎山銅鼓崖」
面對即將到來的真相,楊宸並沒有自己預料中那麼興奮,或是因為今日遊山玩水太過疲乏,剛剛就寢便沉沉睡去,或許只有在夢中楊宸才會用勇氣去許諾一句希望渺茫的:「等本王一年,本王去北面立功,去求得父皇允諾」或許只有在夢裏的長安城,楊宸才有膽量說出那句:「那個糖人,本王很喜歡」
一個只會說喜歡孔明燈的女子,一個連喜歡糖人都說不出的男子,或許真是渝州城北李易所預測的「必為怨偶」
楊宸的離開比涼都城裏所有人所預料的都要突然,都要冷清,沒有像初至涼都宣旨那般大張旗鼓的熱鬧,楊宸一匹快馬離開涼都的時候,只有月騰月赫這對叔侄一直送到了王府門外,還有一個不見蹤影說是沒有起身的月依在涼都城的城牆上望着東面的洱河還有洱河過後的一陣飛土,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明年花開的時候再見?」
從離開涼都城,不緊不慢地花了五六日才走到寧關,在簡雄的府上逗留了一日,再命人快馬加鞭地去告訴茅家,自己兩日之後便到,要茅久不必出城相迎,一應從簡。
大傷初愈的簡雄帶着楊宸又走了一遭寧關軍寨,對如今南詔邊軍的主帥月鵠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對簡雄憂心月鵠有朝一日反了月騰的話楊宸只是一笑置之,等月騰讓月鵠做了王太弟再送去長安城,借大寧之力調虎離山後,南詔是怎樣的一番天地都無從知曉,哪裏還有輪得到被拔盡爪牙的月鵠作亂。
王府則是在楊宸離開寧關的當日才收到了楚王安然離開涼都的消息,只是眼下的王府,彷彿有些微妙,宇文雪身子不適已經有一些時日,青曉每每打算請王府太醫為其診治都被搪塞回絕過去。
一時間惹得王府上下流言攢動,彷彿是說「王妃娘娘對青曉這位側妃頗為不滿,趁着殿下不在為難青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