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司禮監的來人(2)
渝州城北的回峰驛,自從楊宸就藩之後可是比從前熱鬧了不少,今日由驛丞領着驛中諸人齊齊的跪在屋外候着那即將到來的車駕,一個時辰前便有錦衣衛來通報要他們準備出迎司禮監的陳公公,此刻跪了許久除了陸陸續續趕來的十幾個錦衣衛,還是遲遲不見陳振的蹤影。
「不就是一個太監?當初楚王殿下帶着王妃娘娘路過咱們這兒的時候都沒這麼大架子」
「噓!你懂什麼?這些傢伙心裏頭有病,日日跟在陛下身邊伺候,比起外放就藩的王爺,這些在宮裏伺候的人巴結的人怕是更多,楚王殿下只有兩三萬兵馬,人家管着十萬宮人呢」
「扯吧,楚王殿下那些兵,是他們能比的?」
「你懂什麼,前朝有個太監是九千歲,哪個王爺敢說自己是九千歲?」Z.br>
倒崖驛的驛卒們在後頭一邊跪着,一邊輕聲的議論紛紛,正是說話間,站在隊伍最前頭的錦衣衛抽出劍來喝道:「看什麼,跪下!」
嚇得幾人急忙將頭埋到地上,可是今日的他們再也不會等到陳振,渝州刺史陳慜已經早早的派人出城遠迎陳振,頗為殷切的將陳振這位在陳和卸去權柄之後,僅次於魏保的內宦迎回渝州城裏。堂堂大寧朝的渝州刺史,六郡之主,宇文家中私學中舉走了勛貴這支路起家的陳慜對一個內宦如此客氣,也自然會有人說其是為了入京已經不擇手段了。
畢竟和珅離開的定南衛入京做官的時候還特意在渝州城裏見了見自己的同僚,這位定南衛之側的父母官素來可是輕視定南,輕視和珅已久,望着當初雖為同階見到自己卻要行屬臣之禮的和珅經由楊宸得了東宮的垂青朝夕便做了京官,無論大小,多少是可以出入天下御前。陳慜心頭如何作想,又有何人可知?宇文傑乃內閣次輔,門下省六部皆在其一人之下,可連一位宇文家的走出的刺史送進奉天殿到做個一部閣臣的事就久久不願應下,陳慜此舉可謂病急亂投醫了。
渝州城的夜晚一如當初楊宸經過時那樣燈火璀璨,拋去南城的灰暗,僅僅是北城的繁華足以媲美天下名州,被陳慜親自遣人出迎住進了渝州官驛的陳振此刻即使是想要裝傻,也不可能就心安理得的住下,故弄玄乎了幾句之後被陳慜的親隨一通殷切給哄進了溫柔鄉里。
「大人聽說公公喜歡聽曲兒,已經特意命咱們渝州城的唱曲兒最好的女子在那裏頭候着公公呢,大人說這幾日還有公務在身,公公也有皇命在身,便不打攪公公南下了,只求公公在渝州城裏能嘗嘗咱們渝州的菜,聽聽咱們渝州的曲兒。等公公辦完皇差,大人再為公公踐行」
「這是自然,不過你去和陳大人說說,就說咱謝過的他的好意了,只是外官不見內宦是朝廷的規矩,踐行之事姑且再論不說,就今日這些,讓咱如何好心安理得的受了啊?」
「公公您這話說的,能差些人來伺候公公才是我等的福氣呢」
「你小子,今日跟了半日倒是一個會來事的人,過來」陳振嘀咕一聲,悄悄將這陳慜的近隨喚到跟前,接着在掌中寫了一個「船」字,還望着這近隨疑惑的臉說道:「你去告訴陳大人,這個字便是咱的回禮,讓他早日準備,說不準啊,能立個大功呢」
「多謝公公提點,多謝公公提點!」
「下去吧,咱家今日也乏了,這一遭,真是受苦了」
「那公公早些歇息,下官告退」如獲至寶的近隨在親自將陳振送到了樓下之後便抽身離去,馬不停蹄地趕往刺史府里將這一個「船」字送到了等候許久的陳慜跟前,可是後者卻困惑不已,一個「船」字是要一船的女子還是一船的財物,如何能與立功扯上干係。
「他不曾說過去楚王那裏除了宣旨還有其他的事?」
「下官幾日提了好幾嘴,可這閹人一個字都沒說,倒是和下官扯了一番家譜,說和大人可能是本家,咱們或是搭上這條線了」
「呸!一個閹人,如何能與本官做一家,和珅這廝不過在楚王邊上混了一年多,都入京做了工部侍郎了,那個徐知余,也是一年多竟然和本官平起平坐了,太子素來厭惡我們這些不是清流的人,公爺又久久不願應下來,楚王年少輕狂,當初本官出城親迎他竟然避而不見,不算善舉,思來想去,也只剩這一條路了」
陳慜素有入閣拜相的志向,可是外任多年回京仍是久久無望,面對朝廷里東宮多近清流的朝局,他自然是後悔當初沒有燒到楊宸這處冷灶,錯過了搭上東宮這艘大船的最佳機會。思來想去,當初和珅倒是對三日就從京城打發出來的楊宸多有殷切,還問了他不少朝中和楚王之事,在他面前是如何一張嘴臉說楚王為聖上所惡定然做不長久,可是背地裏又是如何去巴結楚王。
每每想到和珅在渝州得意的模樣,陳慜便氣不打一處來,此刻又是一拳打在案上:「和老二!你誤我!」
「大人」
「去準備一船的金銀珠寶,等陳振入京是時候送去,便說是本官的一點心意,請他在聖上跟前替咱們渝州說說話」
「公爺那邊若是知道了,怎麼辦?」
「還沒瞧清楚么?宇文家的姑娘都不成皇后了,就憑宇文松這個不成器的,鎮國公府還能指望多久?可憐老公爺和大爺的基業,日後禍福難料的時候,或許還得指望咱們搭上一手呢」
陳慜本來在鎮國公府便是受了宇文莽和宇文靖的恩惠,至於宇文傑素來也不怎麼親近,方才有此殘月之際,傷懷宇文靖英年早逝讓這爵位落到了一個庶子頭上,日後還要落到一個不成器的公府紈絝頭上。
陳慜的嘆息聲此刻聽曲的陳振斷然是聽不到的,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只聽了一首曲子即將陳慜特意準備的好戲給喝出了自己的屋子,陳慜所安的心他如何不知道,但是自知這些朝廷大員明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他又怎麼白讓陳慜得了一個人情。
待到天色拂曉,匆匆起身的陳振即大發雷霆,將自己帶出宮的幾個義子通通罰跪了一通,離開館驛的時候就在自己的屋子裏將陳慜遣人送給自己身邊人的銀子全部留了下來,連那個瑟瑟發抖的年輕女子都衣冠完好的留在了榻上。
過了渝州,陳振一改在渝州北面的飛揚跋扈,連那頂八人的轎子和富麗堂皇的馬車皆是一併扔在身後,點了幾個錦衣衛即快馬加鞭的趕往陽明城,或許此時的人們才會記起,陳振當初不就是因為馬球打得好,方才入了先帝的眼收進了甘露殿侍奉御前。
而作為先帝一朝司禮監中唯一沒有去為先帝守陵也不曾被打發到北寧守祖宗陵寢的內宦,人們卻只會記得他恬不知恥的認了一個晚輩做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