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出院第二天即是全國數學聯賽。

舉辦場地在寧市理工大學,安問連考場都沒機會看,還是卓望道頭一天去邊給他直播邊帶他參觀介紹的。考場時間很早,一試從八點便開考了,考到九點二十,休息二十分鐘后,進行二試,一直考到十二點三十,是一場有關腦力和算力的長途拉鋸戰。

怕出岔子,又體諒安養真那兒事情太多分身乏術,崔榕特意請了半天假送安問去考場。房子離理工不遠,但安問還是六點多便起了,坐下來吃早飯時,任延剛練完球沖完澡。

毛阿姨迷信,給煎了兩個黃澄澄的荷包蛋,不知從哪兒得知兩門考試加起來總分是三百分,便一早起來揉面蒸面點,蒸籠一揭開,一個“3”形的紅糖饅頭散發著甜滋滋的熱氣。

“我家小孩每次考學,我都給這麼弄的。”她盛情邀請,安問推辭不了,乖乖把蛋和饅頭都吃了,剩餘的打死也不張口。

“會困。”他喝着豆漿,兩手拍拍臉:“吃多了想睡覺,上次模擬考就差點睡了。”

一說話,一桌子人都看着他,神情微笑又像做夢,含着迷一樣的欣慰。

安問一時吃不準:“……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崔榕目光蕩漾愛意:“會說話真好,對吧?”

安問怔了怔,不自然地“嗯”一聲。別說別人不習慣,就連他自己也常常被自己的聲音一驚。他像是剛發現了自己長鼻子的小象,不知道自己原來擁有還擁有這麼個東西,彼此都不熟,相處起來亂七八糟,不是把長鼻子在泥漿里亂甩成螺旋槳,便是走着走着踩一腳。

安問也還沒習慣跟自己的聲音相處,一開口,自己嚇一跳,好怪,怎麼是這個音色?跟臉不配的感覺。

但任延說他聲音好聽,每天都說。昨晚上出院回家住,他像以前一樣,在三更半夜輕車熟路地從背後擁住他。

安問迷迷糊糊地半轉過身,更依賴地鑽進他懷裏,氣息和咬字模糊:“你來了。”

帶着鼻音的感覺嬌而嗲,任延靜了片刻,雙臂交錯將他瘦薄的脊背擁緊:“叫我什麼?”

安問清醒了些,踢任延的小腿骨,惹來一聲悶笑。

“不然叫個哥哥也行。”任延在安問耳邊輕聲哄。

誰能想到睡得好好的大半夜竟會臉紅,安問吞咽數次,喉結被任延修長的手指觸着,相當於把他的羞赧捉了個正着。“哥哥”兩聲小如蚊蚋,尾音帶着嘟囔,一聽便知不情願。

任延卻很滿足,扶着他的腰線若有似無地啄吻着,低沉溫柔嘆息似地說:“寶貝聲音真好聽。”

起床喝了幾口溫水,相擁着一起入睡。或許是做夢,聽到任延說:“之前每晚過來,知道你其實是醒了的,一直等着你能回頭應我一聲。”

因為不能說話,夜又黑,看不清手語,於是被心愛之人從背後擁抱時,明明醒了,卻要裝作不醒,以免去無法開口的尷尬,以免去無法對任延所說之話做出反應的掃興。

安問的心口隨着任延的這句話發緊,聽出任延的委屈與慶幸,夢裏跟媽媽說:媽媽,能說話真好。

-

吃完早餐,再度檢查了一遍各式證件和文具,安問背上書包出發。任延送他到電梯口,使壞問:“緊張嗎?”

安問原本想答不緊張的,感受了兩秒,心竟然真的跳得厲害了些。老老實實地回:“本來不緊張,被你問緊張了。”

“考砸了也沒關係。”

“你才考砸。”

任延輕挑眉峰,歪了下下巴,挺玩世不恭地回:“不得了,會吵架了。”

崔榕當自己是透明的。

安問忍笑裝高冷。他做這樣的表情很可愛,明明是笑的,但嘴角卻往下抿,有種言不由衷的俏皮,哪裏高冷,分明是甜度加倍。

任延被他甜得腦子一抽,維持着兩手插兜的姿勢,將上身俯近安問:“心裏沒底的話,不如打個賭。”

“賭什麼?”

任延說了句,安問瞳孔微微圓睜,十分吃驚。

“你好壞,邢老師會殺了我的。”他一臉認真地說,為老邢的生命健康趕到擔憂。

“那你就努努力考進。”

電梯到了,崔榕先行一步進去,按下樓層。安問轉身進電梯,強迫症犯了,又轉了回去,一言不發地抱了下任延。任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梯門緩緩併攏前,安問用手語跟他說:“下午見,哥哥”。

成情趣了。

任延被他在心裏撓了一爪子,一上午都泛着雨後青苔的癢。

-

到達理工時才七點半,吳居中帶隊在校門口等學生集合。卓望道到得比安問還早,安問為了不干擾他考試心態,決定先不要跟他講話,體貼地仍用手語和打字溝通。

吳居中能猜到他的心思,等兩人單獨時,才問:“你傷痊癒了?感覺怎麼樣?”

“還有點咳嗽,問題不大。”

“別有心裏負擔,考不進CMO也沒關係,你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厲害了。”

他是難得安慰人的,對安問是例外,畢竟他家庭和個人都遭遇了這麼大的變故和打擊,又剛從醫院出來,無論是從考前備考的緊張度飽滿度,還是他個人心理狀態的調整上,都不是最佳狀態。如果落選,雖然可惜,但吳居中卻不會意外。

安問不知道吳居中這些考量,點點頭,語氣里是一股很想當然的天真:“但我每次模擬都是滿分,應該不會考不進吧。”

吳居中:“……”

“怎麼了?”

“沒什麼,突然發現你其實是很驕傲的。”

安問窘了一下,不服氣地小聲強調:“但我說的是實話。”

吳居中笑了一下:“行,那就期待你能考出滿分。”

競賽班的其他幾個學生也陸續到了,小小的隊伍向教學樓考場移動,安問跟卓望道一起走,其餘幾個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與他保持着距離。

“你這幾天不在學校,學校里天天在聊你。”卓望道壓低聲音。

安問給他一個願聞其詳的眼神,卓望道拍拍他肩,沉痛地說:“有空自己逛逛貼吧。”

安問從不上貼吧,表白牆最近也都是另一個管理員在打理,因此並不知道網上在聊着什麼。但任延當著全校師生面表白,這樣爆炸性的同性出櫃,又是任延這樣的眾星捧月的明星,安問大約能猜到一些不好聽的言語。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沒有很當一回事,心無旁騖地投入到考試當中。

考場全程靜默,聽不到人嘆氣,也沒人東張西望,因為走到了這一步的,沒有誰是隨便來試試看、碰碰運氣的,多半是全力以赴,對於攀登數學之路的艱難與美妙,小小的年紀也已做出了獻祭一切的覺悟。

考完第一試,考場裏也依然沒誰說話,充饑的充饑,溫習的溫習,解手的解手,甚至看不出誰有想對答案的蠢蠢欲動。安問的書包里被崔榕塞了麵包堅果和巧克力,他趴走廊上吃了一些,思維還沉浸在最後一題中,周圍人流經過,他渾然不覺,待鈴聲打響,他也依然沒有從思緒中脫離出來,但身體本能地帶他回到了座位,拿起了筆。

頭腦清醒活躍得不像話,像有一股泉流,從涓細到奔涌。

當事人無法意識到,他已經進入了心流狀態。

二試試卷下發,安問信筆,渾然忘我。

監考老師來自理工數院,棕色軟皮鞋停在安問身後。看這個學生解題,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賞心悅目。

十二點四十,考試結束鈴響起前,安問已經放下了筆。他抬起眼時,正與講台之上的監考官對上。他是真的昏了頭,才會愉快地對老師微笑,莫名其妙且大逆不道,不想監考官竟也對他含笑點了點頭,一秒的神交,如同舊識。

答題卷一收,教室如同被扒了軟塞的熱水瓶,人氣兒活了過來,絲絲往外擠,最後爆發成熱烈的蒸騰。都是小孩兒,剛剛還屏着一口氣,考完了包袱也就沒了,卓望道第一個衝上來跟安問對答案:“我先說,我完了,數論越寫越不對,你別告訴我答案。”

安問:“那你問我幹什麼?”

啪嗒,卓望道手裏的2B鉛筆硬生生給折斷了。

安問旋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報了一遍數。

卓望道的嘴巴成了“O”形,直愣愣地說:“你這樣弄得我不知道是應該先為自己傷心還是為你震驚。”

安問拍拍他肩膀:“不傷心就好。”

“靠。”卓望道反應過來,罵了一句:“你會講話了,也欠揍了。”

安問失笑一聲,胳膊下夾着文具袋,回眸瞥卓望道:“對不起,本來應該早就告訴你的,但怕影響你考試發揮。”

卓望道看愣了。怎麼說呢……會說話的安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二次元紙片人突然到了三次元,笑、語氣、神情,都配合著讓他整個人更為鮮活、個性。

笑當然還是一樣的笑,表情也是一樣的表情,但有了聲音里的語氣,情緒便有了清晰的落腳點,旁觀者感知到的“安問”,是比以往加倍的。

加倍迷人,加倍蠱人。

卓望道鬼迷心竅地拍拍臉,鬼迷心竅地張嘴:“問問,你、你……”給迷結巴了,聲音也低了:“……好好看。”

安問懵了一下,耳朵染紅,轉過身去咬牙低聲:“閉嘴。”

卓望道默念罪過罪過,心裏一個哆嗦,怕任延把他宰了。

吳居中請考生吃飯,已先去飯店點菜,在群里發了定位。安問不想自己病癒一事搶了大家聊考試的興緻,便又當回了啞巴,別人聊得熱烈時,他拿着手機上網。

貼吧和校內論壇關了一圈,五分鐘后,咔嗒一聲,他面無表情地鎖了手機。

預想中的罵他同性戀死變態勾引任延狐狸精的聲音並沒有出現,一言以蔽之,在熱烈的跟帖和同人文中,他已經賽博懷孕、賽博生子、賽博ABO了。

「啞巴好戳XP哦,早就戳爛任延了吧,本畜生口水直流」

安問深受震撼,以至於他後來在清華直博、當上最年輕的研究員、繼而是最年輕的助教、副教授、教授、研究這個那個猜想時,也依然沒有忘記這條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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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竹馬成了我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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