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沉溺
教室里。
無辜的小朋友們都圍成一堆躲在角落裏，生怕自己被無辜殃及。
教室靠後方個少年被打得七零八落。
原本江野也想就這樣“點到為止”，畢竟，他暫時還需要繼續留在這裏。
可是，下一秒，他就在地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黃色。
江野冷漠的臉上難得泄出一絲慌亂，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口袋。
那隻被他打落在地的、幼稚的、海綿寶寶圖案的創口貼不見了。
他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沾滿灰塵的創口貼，仔細地撫平上面的褶皺。
創口貼上的防塵貼已經掉落，充滿粘性的背面附滿了塵土。
江野努力了好久，還是無法將它鋪平弄乾凈。
他面無表情地將創口貼收回了口袋，再次抬眼望向那橫七豎八的少年時，眼中平添了幾分冷漠。
他選擇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像是一個毫無知覺的拳擊機器一樣，一拳一拳打下去。
阮安帶着姐姐來到教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阮玉下意識捂住了阮安的眼睛，生怕這血腥的一幕給她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跟在身後的老師們紛紛跑上前來，院長的臉色難看，也不知道是為了福利院有人受傷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阮安扯下攔在自己眼前的手，硬生生地掙脫了阮玉的桎梏。
等江野從暴力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阮安已經站在他的面前了。
他身上的傷口更多了，不僅慘，而且臟。
可是，阮安還是一個乾淨漂亮的小公主。
只是，小公主的眼睛裏蓄滿了眼淚。
江野看到小公主跑開了。
也是，剛見面就把人家的手腕捏傷，現在還看到了自己魔鬼一般的樣子。
自己早就爛透了。
江野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耳邊老師尖利的訓斥聲忽遠忽近。
“安安！”
江野聽到阮安身邊那個女人的聲音，原本清冷的聲線因為驚懼而變得不穩。
江野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一個柔軟細膩的觸感覆在他的臉上……
——
等江野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乾淨寬敞的病房裏。
消毒水的味道讓他不適且陌生，雪白的天花板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割裂感。
一定是還在做夢吧！
可是，為什麼夢裏的一切會這麼真實呢？明明自己從來沒有來到過這麼高級乾淨的病房。
或者說，自打江野有記憶以來，他從來沒有到過什麼正經醫院。
哪怕是當年被一群大人圍毆重傷，也只是自己拖着殘破的軀體，到了不知名的小診所里，要了一些紗布和消毒水，就那麼硬生生地扛了過來。
江野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被褥，和自己被子粗糙的觸感截然不同。
江野不敢閉眼，生怕自己再次醒來，就又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小巷，亦或是那個粗糙的宿舍。
他安靜地望着天花板，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了另一抹雪白。
不知道那個小糰子有沒有被嚇壞。
也不知道怎麼了，莫名其妙地多管閑事，莫名其妙地發瘋，莫名其妙地擔心她有沒有被嚇壞。
江野強迫自己停下思考，可是那段白皙柔軟的手腕、遞給自己創口貼時眼中的鄭重與認真，還有她遠離時的背影，一幕幕畫面就像是在腦海里扎了根一樣揮之不去。
越是不願去想，那些畫面越是清楚。
江野輕吐出一口濁氣，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自暴自棄地將手臂放在眼上。
還是讓他回到現實世界去吧，人在美好的夢境裏總是會有一些虛妄的念頭。
不過，手臂卻碰到了與眾不同的觸感。
他將臉上奇怪的東西摘下，這才終於看清了是什麼——創口貼，派大星圖案的。
江野恍惚間想起，自己昏迷前那柔軟細膩的觸感。
會是小糰子嗎？
江野不確定，他明明看到了小糰子的背影，可是，這片創口貼又怎麼解釋呢？
江野仔細地將創口貼展開，貼回到臉上。
江野又改變主意了，他想，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那麼他願意永遠沉溺其中，不再醒來。
——
阮家。
阮玉看着妹妹倔強的後腦勺，第一次體會到了養孩子的艱辛。
難怪烏拉那拉氏宜修要剪掉那些孩子，現在阮玉覺得，自己的頭也好痛啊！
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到這個小糰子了，自從將她帶回家后，她就開始了和自己的冷戰。
“安安，你如果再不說話的話，姐姐以後再也不會帶你出去玩了哦！”如果可以的話，阮玉也不想要威脅安安。
阮安聽到姐姐的話后，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如果不能出去的話，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哥哥了？
可是……
就算是自己出去了，姐姐也不會讓自己再見到哥哥了！
哥哥已經被欺負得暈了過去，自己只是過去給他貼上創口貼，還沒來得及把痛痛吹飛，姐姐就把自己拉開。
不僅如此，姐姐居然還說哥哥很危險，不讓自己離他太近！
哥哥不危險的。
他是為了自己才和那些人打架的。
阮安完全忘記了江野也曾經無意識地傷害了她，滿腦子都是江野是為了維護她才挨了打。
安安現在糾結極了，她既害怕姐姐不讓自己出門，不能再見到哥哥，又擔心姐姐知道了自己出門想要幹什麼之後，不讓自己去見哥哥。
這個問題簡直比幼兒園裏最難的數學題還要難！
阮玉看出了阮安的糾結，趕緊趁熱打鐵，“安安告訴姐姐你為什麼不開心好不好？安安如果乖乖的，姐姐就給你找個小夥伴，每天都可以陪着安安一起玩，一起上學！”
找個小夥伴？一起玩，一起上學？
阮安一個字一個字地理解着姐姐的意思，眼中迸出激動的光——
安安想要和哥哥一起玩！
可惜，阮安現在還是不能開口說話，除了“哥哥”。
安安急得在原地打轉，怎麼辦呢，姐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阮玉看見阮安終於願意跟自己交流，也鬆了一口氣。
“安安，看這是什麼？”阮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黑板，“安安有什麼想要說的，可以寫在小黑板上，安安學過寫字和拼音了對不對？”
對啊！安安會寫字也會拼音，怎麼就給忘了呢？！
阮安崇拜地望着姐姐，覺得姐姐是這個世界上第三聰明厲害的人。
第一第二是爸爸媽媽，哥哥只能屈居第四了，安安默默地在心裏排着順序。
阮玉對上妹妹眼中明晃晃的崇拜有些心虛，如果不是沈家那小子提醒自己安安已經會寫字了，估計自己只能去學手語了。
“姐姐，我們neng不neng把哥哥dai回家？”
安安期待地望着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