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壽誕

2017年12月

傍晚時分，落霞滿天，彩色筆墨在天空交織，繪成一副朦朧抽象的畫作。

陸衍推門而入，只見沈安然獃獃愣愣地站在落地窗邊，她穿着一身如同鮮血般明艷張揚的紅色連衣裙，與清冷恬靜的室內形成了兩道截然不同的風景。

陸衍走上前，從后將她攬進懷裏。他眼裏有細碎的光芒微微閃動，溫暖在懷，他心口一暖，臉上笑意更深。

“今天倒是有點精神！”他窩在她肩頸處，痴痴地笑。

沈安然眼皮稍台，一雙眼睛空洞冷漠，饒是漫天霞光落在她身上，也無法消減她面上的冷淡與疏離。

她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索性自暴自棄，“我要去蘇家！”

蘇家老爺子70壽誕，作為孫女和孫女婿，他們本該去參加，可兩個月之前那件事，安然受了些刺激，心理狀態很不好，饒是他請了心理醫生，她也不說一句話，看到他時也一臉冷漠，後來，他請了在當地還算有名的悅心心理諮詢室，哦，葉奕樺葉醫師，果然是熟人容易打開心扉，在葉奕樺的治療下，漸漸的，她不再一言不發，偶爾願意跟他說幾句話，只是大部分時候依舊沉默寡言。

在這種情況下，陸衍本不打算去烏煙瘴氣的蘇家尋晦氣，可沒想到，她今天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去蘇家。

陸衍有些無奈，他捏了捏她的手腕，放低姿態，低聲規勸，“安然，不想去不用勉強自己，你放心，我”

“我想去！”她打斷了他的話，用力掙脫他，然後轉身看向他，看着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想去！”

她的語氣格外執拗！

陸衍愣了一下，趁這個間隙，安然成功掙脫開來，也不理他，徑直就要往外走。

懷裏的溫暖落空，陸衍面無表情地看向那個想要出走的身影，內心的情緒複雜凌亂，片刻，大腦還沒做出反應，身體已經跟了上去，“好，我帶你去！”

說完他自己都沒意思到，在她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一般撲閃撲閃看向他時，那一瞬間，他的內心軟得一塌塗地。

算了，由着她吧，好好看着她就行了。

陸衍將她重新攬入懷，無聲喟嘆。

到了蘇家的時候，夜幕已經無聲降臨，閃爍的燈光交織斑斕的夜景，陸衍率先下了車，臉上笑意分明，而後居高臨下微微彎腰，攬着安然的肩將她帶了出來，安然站在蘇家門前，無聲抬頭看去，零碎星光微微閃爍，精緻的妝容在流光溢彩中奪人眼球，長裙勾勒出婀娜窈窕的身姿，米色的毛呢大衣搭在身上，一出場便是萬眾矚目的焦點，管家笑呵呵迎了上來，邀請他們進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前廳聚集了不少業內大佬，觥籌交錯，蘇彥華和蘇景維正在陪同客人聊天，攝像和記者也在其間，見到他們時，兩邊的人嘩啦圍了上來，場內的目光也聚集了過來。

“陸先生，陸夫人，請問”

“抱歉，今天不接受採訪！”

陸衍直接打斷了記者的話，他側目看向安然。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陸衍以為她想起了什麼緊張了，正準備低聲安慰她些什麼，她卻直接挽着他走了進去。

離開前廳時，細微的交流聲傳入耳邊。

“這位陸總現在可是業內的佼佼者了！”

“唉，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看這位陸總，前途不可限量！”

“誰說不是呢？而且這蘇小姐和陸先生可真是般配，郎才女貌，好一對璧人！”

“看起來，這蘇陸兩家聯姻可真是有遠見，這陸總呢，不僅年少有為，帶着陸氏蒸蒸日上，聽說呀，他也是個痴情種！”

“那你也不看看他夫人是誰？這位蘇小姐的母親可是李安淇呀，那可是當年申城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也是，唉，可惜了，紅顏薄命！”

突然間，安然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停住了腳步，陸衍有些錯愕地看向她，只見她眼神有些惶然無措，似乎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注視，她連忙收起眼底混亂的心事，陸衍緊緊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安然，旁人所言於你我並無關係！”

他總是這樣，彷彿這世上就沒有他在乎的事。

可是，她有。

“你說，若干年後，我會不會也是他們口中的紅顏薄命？”她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彷彿如同一隻羽毛拂過心房。

“你說什麼？”陸衍沒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內心沒由來地升氣一股恐慌。

“陸衍，”安然有些無措，她突然緊緊抓住陸衍的手，嘴唇有些顫抖，“你記住，我叫沈安然，永遠都只是沈安然！”

身後是嘈雜的觥籌交錯，是燈光通明的喧囂，可在那一刻，明暗交錯的光影中，他眼中只剩下眼前的身影。

無奈，激動，不安，惶恐，焦慮。

陸衍不懂，但此刻他內心沉重的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直到蘇老爺子派人喚安然過去，那道倩影漸漸消失在拐角處時，他強迫自己轉過頭。

夠了，你的情緒波動太大了。

陸衍這樣告誡自己。

片刻，他轉身，融入一片嘈雜中。

再次見到蘇志斌，安然的心情很是複雜，燈光昏暗，蘇志斌靠在躺椅上小憩，他的頭髮儼然已經花白，沈安然屏息靠近，她脫下外套放在沙發上，然後走到他面前，“爺爺！”

蘇志斌睏倦地抬起眼皮，饒是他近來氣色不錯，可長久的病痛折磨已經讓他形銷骨立，或許是剛睜開眼，眼前視線模糊，重影不斷，他揉了揉眼睛，幾番費力，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場景，一個熟悉的紅衣女子站在他面前，面容冷漠。

一瞬間，他嚇得冷汗直流，面色也變得蒼白，“你，你，”

“爺爺，你怎麼了？”這聲爺爺，讓蘇志斌的意識漸漸回籠，許是還沒回過神來，他雙手緊緊摳着躺椅扶手，緊抿着唇角一言不發。

“爺爺是做噩夢了嗎？”與他想比，沈安然顯得很是淡定，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表情淡漠，溫聲詢問。

“原來爺爺也會做噩夢呀，”她的語氣有些天真，帶點關心的意味，但不多，“孫女還以為，爺爺身體硬朗，心也硬朗着呢，嘖嘖，真沒想到！”

偏暖色調的房間，處處雅緻卻又處處奢華，雕梁畫窗，古典精緻。

側對面是一面鏡子，鏡子裏的紅衣女子長發披肩，眼角冷漠疏離，唇邊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蘇志斌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冷聲呵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沒什麼？”沈安然從果籃里拿出一個橘子，撥開橘子，淡淡說道，“就是突然想起那位紅顏薄命的李安淇女士了，說起來，她死的時候也只有27歲！”

一席話落，撕開了所有的假面，蘇志斌倏地看向她，滿臉不可置信。

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她，聲音都在顫抖，“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知道什麼呀？”沈安然將橘子塞進嘴裏，抬頭間，巧笑嫣然，”爺爺指的是什麼？”

看來她並不知道，蘇志斌閉眸緩息了一瞬，唉，到底是他風聲鶴唳了，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些呢？饒是她恢復了兒時記憶，也不會知道這些！

沈安然咽下口中的橘子，抬眸掃了一眼他，目光平靜，“我最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小時候走丟那次，曾看見張藍心張阿姨從爺爺房裏出來，爺爺，你們當時在聊什麼呀？”

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