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滾遠點

蕭琰就站在邊上，聲音極冷道：「都給我滾。」

幾個醉漢這一摔，立刻清醒了，趕緊爬起來落荒而逃。林青晚看着那幾個落荒而逃的醉漢，不由譏笑一聲：「嘁，沒勁。」而她自個，亦是轉身，喝了一口手裏的酒，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她好似沒有看見蕭琰。

就算蕭琰那般高大，往她身前一擋，想來她也不會看見他。她被蒙蔽了雙眼，連自己的路和方向都險些看不清。

蕭琰見她一步步，將要走遠，聲音低低沉沉宛若暗自流動的水，道：「林青晚，你一定要這樣嗎？」

林青晚腳下頓了頓，問：「你誰啊？」

蕭琰無言以對。或者說，他根本沒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要他怎麼回答呢，事到如今他們還有什麼關係嗎？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她應該是一個堅強勇敢的女子，而絕不是像眼下，這般頹靡邋遢。

林青晚不等蕭琰回答，便繼續往前走。

那背影如此孤涼，看在蕭琰的眼裏，他感覺心裏一陣一陣的鈍痛。他道：「非要這樣折磨你自己，才能過是嗎？本王竟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樣自暴自棄的一面，可是在這裏，你還指望有誰看得見來心疼你么，若不是本王來得及時，方才也沒有人幫得了你。」

林青晚步伐雖然凌亂，卻也走得比先前更快了一些。

蕭琰抬步就跟在了她後面，又道：「你又要上哪兒去？林青晚，水采卿的事本王可以不再為難，你現在就跟我回去。」

怎料，話音兒才將將一落，林青晚忽然轉身，清冽的眼裏不知何由騰起一股難言的暴戾，她揚手抓緊酒罐，猛地朝蕭琰扔去。也不知是有意無意，酒罐勘勘從蕭琰的側臉擦過，直擊在小巷中的圍牆上。只聽「砰」地一聲，酒水在月色下往四處飛濺，晶瑩剔透，一股酒香在空氣里蔓延開來。酒罐亦是被摔裂開來，落在了地上，支離破碎。

一股死寂一樣的靜謐自兩人間油然而生。

林青晚微微仰起下巴，將手裏的另一隻酒罐直直往嘴裏傾倒，酒液順喉而下，一部分順着她的下巴淌進了她的衣襟里。

定是月色在作怪。她的身上彷彿鍍了一層瑩白而聖潔的光，卻是越來越遙遠的，是他伸手所不能觸及的。她眼梢輕抬，微微斜着眼珠子，一邊喝酒一邊斜睨着他，一口氣把一罐酒全部喝個乾淨，而後再狠狠揚手，把酒罐朝他砸去，同樣是擊碎在牆面上。

林青晚眉間輕笑，一臉桀驁，道：「我能求你別幫我么？」說著就低啞地吼了出來，「我有的是錢，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關你屁事？！」她從懷中又掏出一把銀票來，直接朝蕭琰的臉上撒去，挑起一邊眉梢，「這些夠不夠，夠的話就請你滾遠點，不要再來煩我！」

蕭琰瞠了瞠鳳眸，眸里神色越加的冷清。而那抹身影，也決然轉身，走得越來越遠。後來，她又停了一會兒，彷彿停在了這條路的岔路口，再往前走，便終究是與他殊途。林青晚又一字一句輕佻佻地道：「不管你有沒有良心，你要是再自己送上門兒來，就別怪老娘將你踩進塵埃里。」

她走過轉角，在蕭琰看不見的某個地方，扶着牆大吐特吐。恨不能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般。

吐出來就好了，吐出來就輕鬆了。

蕭琰耳力非凡，他就站在原地，沒有再往前，也沒有往後，靜靜地聽着，林青晚聲嘶力竭嘔吐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一聲聲穿透他的心房一般，讓他渾身都難受。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頭，壓抑隱忍着，才能不讓自己往前去看一看，她是否安好。

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林青晚是個倔傲的女子，如今他們早已兩清，她不會接受他哪怕分毫的好。

自己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反倒是讓她更加厭惡么。

蕭琰從來不在乎被別人厭惡，但是林青晚對他的厭惡卻好像與尋常不同。到底哪裏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很久以後，蕭琰再也聽不見林青晚的聲音了。他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緩緩走到轉角便，卻再也看不見她的影子。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林青晚兀自步伐虛浮地在小巷裏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隱約好像是這附近。

走到一座府邸前，此刻那朱紅大門早已經緊緊關閉。林青晚上前去叩響了門扉上的銅扣。她等了頗久的時間，才有人迷迷糊糊地來開門。

林青晚眼神迷離地看着開門的小廝手上提着的燈籠，靜靜道：「黎澈在嗎，我找黎澈。」

那小廝轉頭就回去通報了。林青晚站得不穩，順着闊氣的柱子緩緩下滑，最終坐到了地面上，闔着眼帘睡著了。

府內熹微的燈火掩映着她的側影，顯得單薄而脆弱。

黎澈這個時候本已經睡下了，聽了小廝的形容，約摸曉得是林青晚，便披衣趕出來一看究竟。結果恰好就看見林青晚倚靠着柱子席地而坐的睡顏。

黎澈走近才愣了愣，他聞到一股好大的酒氣，不由皺眉道：「一個女娃娃家的，好端端地喝這麼多酒作甚，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幸好遇到的是一個不怎麼壞的帥哥。」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彎身把林青晚抱了起來，轉身進了大門，直直往後院奔。

林青晚實在喝了不少，整夜都不得消停。後來她又吐了兩回，皆是吐了黎澈滿身。第一次吐的時候，黎澈正打來熱水，給她擦把臉，怎想她歪頭就吐在了他的身上。

「阿西吧……」黎澈看着自己被污穢物弄髒的衣衫，一臉凌亂。他趕緊放下毛巾，回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再回來照看林青晚。

這時林青晚酒勁兒上涌，已經從床上爬了下來，在屋子裏東找找西翻翻。見得黎澈進來，她隨手撩了撩耳邊的散發，一舉一動嫵媚得很。

黎澈見她臉頰酡紅，眼神緋紅得似要滴出水來了，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奇異的誘惑力，叫黎澈看得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