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遊園
午飯過後,元春將給各位族親的禮物都及時分發了下去,女眷們都是一頂花冠加宮裏時興的料子,男丁們都是文房四寶並大儒註釋過的四,上了年紀的長輩再添一柄上好的檀木拐杖跟大氅,收到禮物的族人們都十分高興,也忍不住在心裏對元春的身家嘖嘖稱奇。
至於榮寧二府的禮,那肯定跟其他族人的不一樣。
元春不止親手把禮物送到各人手裏,甚至還直接跟賈蘭、賈環、賈琮和賈蓉賈薔幾個見了面,尤其是對賈蘭幾個,元春多有勉力,也十分關心他們的身體健康。
看到賈蘭跟賈珠越來越像,元春忍不住說道:“當初你父親就是身體虧欠了些,這才沒有經受住那連續九日的春闈,不然,你也不至於一出生便沒了父親……”
賈蘭還是頭一次聽別人說起他父親,榮國府里幾乎不會提起賈珠如何,雖然賈珠的生辰祭日都有人做功德,但元春又不一樣。
賈蘭眼含淚珠對元春保證道:“家裏從入學開始便教騎射,我身體好着呢,請姑媽不要擔心。”
如此,元春便不再說什麼了,賈蘭心中對家裏長輩有些微詞,但一切都還好。她不會勸着賈蘭說家裏的長輩們都有苦衷,那樣太委屈人了。賈蘭本來就受了委屈,哪怕長輩們如此作為說得過去,她也不能勸着賈蘭不去計較,這是王晴教給她的道理。
等元春午後休息起來,外頭的燈籠已經全部掛上去了,司徒恆興沖沖地過來跟她講自己在園子裏的所見所聞,還說起各處建築上的匾額。
司徒恆奇道:“我真是沒想到母妃在家裏住的地方,竟然比宮裏還要一些,真是委屈母妃了!”..
元春拿修剪整齊的指甲去點了點司徒恆的眉心,雖然知道他不會在宮裏亂說話,但眼下他竟然拿榮國府跟宮裏相比,這樣也算是小懲大誡了。
“宮裏那麼多人,榮國府可沒那些個繁瑣的講究,自然看起來就比宮裏更加寬敞些了。”
司徒恆也不在這上頭計較,轉而說起了來意:“外祖母叫我來看看母妃起了沒有,外頭的戲班子已經搭起來了,她老人家說都是新排出來的段子,還沒有在外頭演過的!”
元春帶着司徒恆一邊往外走一邊不免想起了當初王晴的吐槽:外頭的戲本子都好似固定了似的,便是前朝都有人在唐時《鶯鶯傳》的基礎上,改出了《西廂記》,到了本朝,竟然連一個改編的本子都沒有!
司徒恆一邊走一邊跟元春念叨:“母妃,剛剛外祖母給我看過了戲本子,將要上演的叫《白蛇傳》,說的是宋朝時期,一個修鍊有成的蛇妖,下山找千年前的救命恩人報恩的故事。”
這《白蛇傳》元春果然沒有聽過,不過聽司徒恆這樣一說她也覺得有點意思。
這市面上有的是戲本子,畢竟一出新戲排出來到正式上演,中間需要的時間不短,古人也有那等十分擅長炒作的,便會提前刊印好些戲本子出來先發售,等到正式演出的時候,感覺又很不一樣。
《白蛇傳》的本子是王晴提供的點子,其中斷橋初遇等橋段都很好的保留了下來,甚至為了歌功頌德,她還特意誇大了朝廷在白素貞出雷峰塔一事上的關鍵作用,當時班主一聽就覺得這戲怕是能傳唱幾百年呢,對王晴那是佩服投地。
見元春過來,大家都站起來躬身行禮,都是自家人,便不用跪來跪去的了。
賈母興沖沖地遞給元春一本裝訂好的戲本子,還頗為得意地向元春炫耀:“這可是你幾個妹妹一起親手裝訂好的戲本子,裏頭的字都是迎春抽空抄寫出來的,我老人家日後可是要帶去棺材裏的,今日只是借你看看!”
這話說得元春哭笑不得,就連司徒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脾性的老人家,大家一致忽略賈母所說有關棺材的部分,畢竟她年歲着實不小了,便是眼下看着還精神,誰知道她會在哪一日壽終正寢呢。
邢夫人抱着賈萋湊過來解釋道:“這可真算得上孤本了,便是這封皮都是寶玉親手做的,老太太當時一看就捨不得給別人碰了呢。”
王熙鳳也跟着說道:“二妹妹跟弟妹合力抄書,四妹妹畫圖,寶玉拿去裝訂起來,也就是三妹妹不湊巧,偏偏嫁去外地了不好聯繫,不然用上三妹妹的字才好呢。”
聽到王熙鳳提起探春,元春也就笑笑不說話,雖然她出宮來一趟並沒有少了探春的禮,但她跟探春真的只有面子情而已,只是因為賈家內部的事情不好外傳,她才看起來待探春一視同仁。
周圍都是自家人,大家心裏都有數,跟着元春一起下笑過之後,就徹底把探春拋諸腦後。
元春這才認真翻看這戲本子來。
戲檯子上上演的正是《白蛇傳》的片段,賈母喜歡熱鬧,便選取了斷橋初遇跟水淹金山寺兩個片段來,等到戲都演完了,太陽也下山了,掛出來的燈籠也都點亮了。
大家簡單吃過了元宵便忍不住往園子裏簇擁而去,元春看着琳琅滿目的花燈也起了些許少女心思,她推着司徒恆去別處,自己拉着王晴去了另一條小路。
“母親,咱們家的園子比以前更加好看了!”元春身後還跟着兩個太監呢,她必須要謹言慎行。
王晴輕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家裏的園子還是咱們家太夫人年輕的時候收拾出來的,她老人家的娘家在前朝便是世代清流,說是世家出身也毫不為過!”
元春瞭然,“難怪家裏的園子總比東府的更加好看些呢。”
話題到這裏又點到為止,不管是太夫人還是東府,都不好繼續說下去了。
這大冷天的,在外頭待久了不好,王晴便帶着元春去找其他人,這園子裏有一間水榭,裏頭夏天裏相當涼爽,就是冬天裏四面透風不好待,不過眼下屋子裏在四周放置了炭盆,原先設計的時候還做了火牆,倒也暖和。
元春一露面,司徒恆便哀嚎着過來求助,賈家同輩的男女大多都有一點詩才,就連公認不學無術的賈璉都能寫兩首看得過去的詩,作為從來沒有寫過詩的司徒恆,可不就露怯了嘛。
家裏的兄弟姐妹元春都了解得很,看兒子這樣,她只會覺得好笑,從寶玉手裏接過大家的詩稿,元春忍不住點了點司徒恆的腦門兒。
“你從前又沒有學過寫詩,更不知道什麼叫做韻腳,誰叫你非要跟大家比來着!”
一扇屏風隔開了男賓女眷,但說話的聲音也隔斷不了,黛玉一聽就知道是寶玉在欺負人了,雖然有些可憐這個不怎麼見面的大外甥,但黛玉就是覺得挺好笑。
賈母看她笑得合不攏嘴,趕緊拍拍她的後背,提醒她這裏還有宮裏的人在呢,不要太過失禮。
王熙鳳抱着賈萋,讓賈萋擋着自己的笑臉,她也覺得寶玉長進了不少,都知道欺負人了,好似從前受欺負的一直都是寶玉他自己,如今這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沒一會兒,外頭有人家在放煙花,像是跟榮國府離得不遠,在外頭說話的男人們都看見了,司徒恆見狀,便提議榮國府也開始放煙花。
王晴便跟元春說道:“園子裏做出來的那條河能夠行船,娘娘若是不嫌棄,便帶着三殿下四處看看。”
正好一頭扎進來的司徒恆聽見這話,他趕緊抱着元春的胳膊撒嬌,鬧着要去坐船,這下子,黛玉並王熙鳳幾個笑得更加厲害了,心說果然是外甥似舅,寶玉從前便是這樣纏着老太太的。
賈母看了這一幕也覺得十分眼熟,但是她的注意力被元春跟司徒恆要去坐船吸引過去了,她不由得出言道:“我那兒還有兩件雀金裘,本來並不適合這時候用,但你們太太見我拿出來曬了一次,便嫌棄不能保暖,給加了兩件羊絨製成的內襯,我先前還嫌棄她壞了我的好東西,沒想到今兒就應在這裏了!”
賈母發話,元春也只能由着司徒恆去了,她一點頭,便喜得司徒恆過去抱着賈母好一通奉承,捧得賈母感覺骨頭都輕了兩分。
鴛鴦在賈母提到雀金裘的時候就讓人趕緊去拿,沒一會兒,小船準備好了,雀金裘也取來了,賈母親自給元春和司徒恆穿戴上,果然二人站在寒風裏,也一點沒覺得冷,喜得司徒恆又奉承了王晴一通。
“這個羊絨的內襯可真是好,又輕又薄還十分防風禦寒!”
司徒恆其實早就想問了,為何榮國府的大家穿的都不厚,甚至可以說是單薄,但就是沒覺得冷,想來該是這羊絨立了功。